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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ul 25, 2011

周左宇老師 離開我們了

我們敬愛的周老師,已在七月廿一日仙逝了。
他一生
精彩,倍受榮寵,令我們仰之彌高,望之彌堅。
可愛的周老師,現在一定在天上當逍遙神仙,笑看著我們吧。
少了周老師的世界,真不是滋味。


          幾年前我們去探望周老師,與他的合照

Jun 22, 2009

風雨故人來



六月二十日,台灣氣象局發布今年第一個颱風「蓮花」的海上警報。當天早上,小熊寫信給三位大學同學,詢問是否該取消第二天在台中的聚會。

長期旅居美國的鄭凱文要回來了。幾位好友密集聯絡,最後敲定六月二十一日,也就是鄭凱文一家抵台的第二天,早上十點在他們的母校──東海大學──碰面。其他同學,陳家浩由新竹南下,林敏德由台南北上,我們從台北下去,大家約好來個「老友家眷大會面」。

因為媽媽生病,悶煩兩個多月的我,對此聚會真是興緻勃勃,除了藉此透透抑鬱的情緒,也期待再與「德仔」(林敏德)和他太太(羿紋)相聚。上回他們來訪,十分盡興地聊了一整天,頗有知遇之感。德仔貌似忠厚,實為「冷面笑匠」,幽默風趣,自不在話下。而羿紋溫柔嫻雅,除了信仰、飲食習慣和我一樣,她的孜孜好學實在教人感佩,是我學習的好對象。除此之外,夫妻倆是極好的「傾聽者」,和他們聊天,實在教人人心曠神怡、其樂無比!

可是,突然來了這個颱風,真是教人措手不及......

傍晚時分,德仔來電,他說還是如期舉行。想是老友難得碰面,捨不得放棄。我想:「人家從台南來耶!蓮花就是衝著他們南部來,他們都願意冒著風雨來了,我們怎能不去?」於是和小熊討論,好,行程照舊!雖然心裡還是有點怕怕,擔心和蓮花撞個正著。

第二天,一夜忐忑的我,六點不到就醒了,比鬧鐘鈴響還早了將近40分鐘,可見我心情之緊張。幸好,一路上天氣良好,除了偶有飄雨,陽光露臉的機會還不少。到了台中,更是豔陽高照。不過,據德仔的情報,南部正為狂風驟雨橫掃,他們只好走走停停。時間是趕不及了,但一定會到。

我們遲到了一會。一到東海門口,哇,好開心,迎接我們的是幾張燦爛無比的笑容。風塵僕僕的凱文和芊菁帶著他們小ABC兒子,Erik與Jason,家浩與淑芬手牽著稚齡的小乖與小米,真是溫馨幸福的畫面!聊呼一陣,德仔一家終於大駕光臨,他們不辭風雨辛苦趕到,實在教人感動啊!

我們一群人開始在東海校園漫遊。走在美麗花園般的大度山上,頭頂熾熱豔陽,一群人不一會兒渴了,尤其是五個小朋友。於是我們先到一間小屋子買飲料,再繼續上路。

第一站就是名聞遐邇的東海地標,由大師貝聿銘親手設計的「路思義教堂」

(Luce Memorial Chapel):




教堂尖尖的屋頂才剛映入眼廉,幾枚東海老鳥簡直陷入狂喜,興高采烈嘰哩呱啦吵鬧,想必在此地有諸多年輕歲月的美好回憶。有趣的是,德仔居然把路思義教堂講成「路義思」,引來大肆訕笑,「虧你唸東海的!」。我安慰他:「沒關係,我也常常弄不清自己的母校。」(這是真的)

我來過東海幾回,但第一次這麼靠近這幢名建築,於是登上階梯,想進教堂參觀一番。哦,星期天,人家做禮拜呢。我站在門口聽了一下子,聽不太清楚,於是向室內走去。我抬頭仰望屋頂,只見湛藍的天空被壓縮在一線狹長的天窗中。窗外的景致,隨著日夜、季節變化展現迥異面貌,有如「變幻的壁畫」。不知大師是否如是思?兩邊的水泥牆以壯觀的弧度呈現,令人屏息敬畏。問了一下教會人員,原來今天不是牧師講道,而是婚姻專家簡春安教授來演講,記得講題是「上帝對婚姻的看法」。那位小姐邀我進去聽,我說我們一群人,不方便。她又問我是否基督徒,我說不是。哎,我只是克制不了好奇心,打聽之下,才知「Luce」是美國人,還想多問一些,但教堂裡跑出另位小姐說我們太吵了,於是結束參觀教堂。


後來又到一個四合院般的兩層樓建築群,我問:「這是哪裡啊?」小熊說:「這是我們以前上課的地方。」我很驚訝:「哇!好古典哦。」雖然不過就是簡單的水泥樓層,但一定勾起幾位男士濃濃的回憶──當年的慘綠歲月呵!

陣雨時來時去,我們只好時走時歇。不幸的是,一群大人小孩全成了蚊子的盤中飧,好不悽慘...

中午時分,一行人到附近一個美麗的餐廳用餐。(嘿,最後居然由凱文夫婦買單... 老遠從美國跑回來請客?)

席間,四個老同學聊得昏天暗地,自不在話下。我們四個太太也很聊得來,開心極了。難道,感情好的男生選太太,眼光都差不多?起碼,我們都不化妝,衣著都挺樸素。(雖然其中有二位夫人酷愛名牌...)


講到小孩子... 那真是太口愛囉。

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小米(左)與小乖


小乖,缺了一顆門牙的害羞小伙子,今年七歲,小學一年級生。大夥兒在餐桌上大聲說笑談天,連他的妹妹小米都會和我們大人哼來哈去,就是這個小男孩靜靜窩在媽媽身旁,最多傻笑一下回應眾人。聊著聊著,小乖大概怯意全消,突然說:「我要講一個笑話。」整個「婦孺區」馬上安靜下來,豎耳傾聽。小男孩帶著盈盈笑意說道:


有一個哥哥名字叫「流氓」,二弟叫「機關槍」,小弟叫「麻煩」。

有一天,小弟走丟了,大哥就帶弟弟去警察局找人。他跟警察說:「我是流氓,我帶了機關槍,要來找麻煩。」

語畢,全場哄堂大笑,不僅因為笑話好笑,更因為講笑話的小孩,神情認真卻稚氣十足,實在有夠可愛!我很訝異... 一個這麼小的孩子,不但能把笑話講得精彩,還能預期大人會覺得好笑,這就厲害囉。


小乖的妹妹是小米,才剛要升小一,活脫脫像個卡通人物,可愛又逗趣。兩兄妹打打鬧鬧,滿口無厘頭,不時呵呵大笑。若再加上德仔與羿紋的女兒詩晴,更不得了,吵得簡直要把屋頂掀開來了!


詩晴還不到十歲,小學三年級生,模樣簡直是德仔的翻版。雖然第一回見面,馬上讓人看出是個幸福小孩。她活潑、樂觀、有自信,很懂事體貼,卻又不脫兒童傻氣。十分健談的她,和誰都能聊,老少咸宜,常有讓人噴飯的言語或舉動。譬如,自作主張,熱情邀我們到她家裡住。(把我們當小朋友哦?)

我對她說:「詩晴啊,妳真的又搞笑,話題又多。」小妮子正經答道:「我沒有搞笑啦,但話題真的很多。」笑歪一桌大人。

Erik 和 Jason,是媽媽芊菁口中是難搞的「pre-teen」(哎,---ologists,花樣真多),或許中文不夠流利,大部分時間都是盯著、聽著、玩者手中的 iPod,百般聊賴又無奈,讓人心疼。不過也是教養良好的小孩子,不像許多ABC那般囂張無禮。

傍晚時分,大夥依依道別。小熊問我要不要回家,我說看他了。他一時三刻無法決定,所以.... 丟銅板啦。結果出現的是「人頭」──留,於是,為台中拼經濟囉。才剛定案,德仔就打電話來,問我們要走要留,他一聽我們要留,就約我們一塊兒吃晚餐。哎,我簡直像中獎一樣開心,和這家人相聚,實在太愉快了!果然,和德仔、羿紋、詩晴聊得暢快無比,簡直欲罷不能。我只遺憾... 住得離好遠,一南一北,唉唉唉...

晚上住網友介紹的「文華道會館」,很舒服,價格又合理。在這裡結束了這刺激、快樂又疲累的一天。


Dec 28, 2008

「帶狀皰疹」自治史

十一月時,我「如願」似的得了感冒,雖沒料到是重感冒,但總算「得償」。
(請參見拙作感冒幸福論

即將復元之際,我出外透透氣,爬山、購物,四處趴趴走。結果,引來不速之客,教我吃盡苦頭,悔不當初。(悔什麼?後面有講)

由於這幾年都窩在家裡唸書,坐太久,筋骨不太對勁。除了肩頸僵硬,心臟後的背部偶發刨心般痠痛,這回,被病毒盯上囉,所謂「正虛之處,便是容邪之處」。發病前幾天,我還以為是心臟的問題,脹悶之外,有股強烈的壓迫感。於是我按壓相關穴位,舒緩症狀,猜是感冒後遺症,沒想太多。

不料,背部皮膚開始發癢,像是被蟲咬了,於是擦擦小護士,以為就此OK。沒想到,兩天下來,精神變差,渾身痠痛無力,皮膚不僅益發紅腫癢痛,還開始長水泡,挺嚇人。我覺得奇怪,如果是純粹皮膚病,怎麼會這麼痛,還讓人疲倦不堪?百思不解。

第二天早上,我想擺脫倦怠無力感,便自己扎了針「合谷」,全身最大的刺激點。很快,精神來了,活力充沛,腦筋也清醒多了。於是我上網搜索,才知是得了「帶狀皰疹」(台語俗稱「皮蛇」)。有警告說不能亂塗藥,以免病情愈嚴重,我一驚之下,趕緊把患處的小護士擦掉,然後打電話給小熊,興奮地告訴他:「我知道我得什麼病了!」請他幫我去問外用的藥,外加幾帖中藥。兩人開心得好像發現新大陸,忘了原來我是奄奄病人呢。

簡單介紹一下:

和水痘一樣,帶狀皰疹也是由「水痘─帶狀皰疹病毒」(Varicella-Zoster Virus)感染所致。水痘是原發性感染,而帶狀皰疹是原來潛伏性感染的再活動。可能再出現在日後的生活中,特別是利用免疫力降低時出現。主要症狀除了表皮長水泡,就是神經痛,延著某個感覺神經走向的痛。疼痛及疹子大都在二到三星期內消失,老年人可能須要三至四星期才消失。

為何不找醫師呢?

一來,網路上資料太豐富了,中西醫都有詳盡說明解釋,從病因、病程,到治方都有,甚至還有針刺和耳針的穴位。(我主要參考:帶狀皰疹中醫療法及保健
)雖然我不會耳針,但沈老師教過「耳豆」,效果應差不多。再者,我在學中醫,怎能放過這麼好的練習機會呀!?

於是拿自己實驗,開始一連串療程了。

我先放血,以「瀉熱毒」,再扎了手腳幾穴通通氣血,然後每天搽「安克疹」(Anclozin)三回,內服科學中藥「龍膽瀉肝湯」,外加針灸和貼耳豆。病程近一個月,但疤痕還在慢慢褪去。治療算成功。



◎前兩週:劇烈發作期

皰疹的痛,很多樣化:除了持續性的神經痛,還有偶發的灼熱痛、刺痛、夾痛、收縮痛、抽痛、割裂痛、脹痛、觸電般痛等。尤其我的皰疹長在心臟前後,胸腔有被勒束的感覺,常常連呼吸都感到壅滯不順,隱隱作痛。除此之外,或許是「龍膽瀉肝湯」的強瀉效果(我最多吃兩匙,通常一匙),我渾身軟弱無力、精神極差,沒法做家事外,連想看書都拿不動,email也沒力氣回。整整兩星期,除了昏睡,就是看電視,沉悶無聊至極。我想到正在醫院作化療的弟妹,她一定更難受吧?我比較能體會她的感覺了。

這段「症狀瘋狂發作期」,患處隨時發痛,稍微動一下或走路都極不舒服。睡眠更成問題。因為背部和腋下有水泡,不管仰臥、側躺都會壓到,痛到一個不行。幸好用了內觀教的「覺知與觀察」,減輕不少疼痛,每晚還是可以入睡。白天在沙發上好睡多了,因為可以側臥,手靠著沙發背,完全不會壓到水泡,但身體無法轉動,也不能睡太久。

至於多痛呢?有人說:「生不如死」。我當時的感覺:「如果這樣痛個幾年,我也不想活了。」反正,一個痛字了得。

媽媽聽到我病倒了,緊張兮兮,除了跑到廟裡幫我求了個符咒,還拉了老爹、大姐、姐夫,拎著大包小包來看我,真是窩心!她說,沒來看我,根本放不下心。原來傳統思維裡,這是很嚴重的壞病,八成是「中邪」。爹娘看我平日不敬鬼神,替我擔心極了。雖然滿屋子病氣厚重,活潑開朗的媽媽一進門,就帶來一片歡樂氣氛,嘻嘻哈哈中,減輕我不少痛楚。調皮的她還裝起嚴肅模樣,正經八百地告誡小熊:「你要好好照顧我女兒,不然我找你算賬!」老實的小熊只有唯唯諾諾答允,逗得一夥人大笑不已。

這段期間,小熊辛苦地主外又主內,除了教書、備課、開會,還包辦所有家事、每天幫我搽藥、無微不至照顧我,讓我感動又心酸。即使晚上翻來覆去吵到他,他始終毫無怨言。有這樣的好先生,真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啊!

◎第三週:症狀衰弱期


水泡漸漸融合、縮小,紅腫明顯消退,神經痛也改善不少,身體活動逐漸正常,精神好轉。於是我停用「龍膽瀉肝湯」。嚇,這藥太兇猛,小劑量就讓我整個人虛弱不堪,又嚴重影響食慾。前陣子新聞報導,有位中醫師居連續吃幾年,不出問題才怪!仍持續搽藥和貼耳豆,小熊也幫我扎針,「開四關」。

有天我用「薰法」,用掉一整根艾條,薰「內關、支溝、足三里、陽陵泉、神闕、關元」等穴,從早上薰到下午。結果,精神體力大好,居然生出力氣把全家地板擦了一遍,效果之佳,可見一斑。但是殘留的味道實在濃重,整間屋子瀰漫著煙味,久久不散,連睡覺都直直嗆鼻。於是薰一回便罷,不敢多試。我想,如果住鄉下或空曠地方,病會好得更快。

◎第四週:快速恢復期


水泡全部消失,疼痛輕微許多,整個人神清氣爽,舒服多了。但是持續搽藥,希望把病毒完全消除。吃了一帖「活血行氣化瘀」煎藥後,隔天居然完全不痛,神奇的效果讓我們嘖嘖稱奇。小熊看這藥如此神力,想多抓幾帖讓我喝,但我喝了兩杯,實在怕了... 好苦耶... 不敢了...


回想起來,這次得帶狀皰疹,有幾點是我該檢討的:


一、治療感冒失算:

這回重感冒,吃了幾天藥,沒等症狀明顯趨緩,就採用「自然療能」──食物和免疫系統──對抗病毒,以致免疫功能低落,引發潛伏病毒肆虐。

二、癒後保養不當:

感冒初癒,身體機能並未完全恢復,就急著出門玩耍,體能耗動讓身體更虛弱、更不堪一擊。

我一向的想法是,天下事很少壞到底。這回生病,並非全然壞事:
‧得到教訓,從此不敢亂操免疫功能,也該多做運動;
‧有些心得,更能體會同理心與無常;
‧認識自我,縱使身有病痛,大多時候我心情平靜,也能樂觀看待此次經驗;
‧增加經驗,若再遇見,已成竹在胸了。所謂「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」啊。

對了,如果沒學過中醫西醫任何醫,請別學我「自治」──我可是練過的哦~

(即便如此,風險未可知呢。同病相憐者,還是找正牌醫師看診好)

【附】:關於「痛」

很久以前,我讀過一份「疼痛排行榜」,至今只記得前兩名:一、生產;二、被大卡車碾過。

帶狀皰疹,不知有無上榜?但我這輩子沒這麼痛過,是確定的。

Dec 26, 2008

雞同鴨講

冬夜裡,小熊和我賴在客廳沙發上。我看著昨兒買的【希臘羅馬神話故事】,他一邊吃餅乾、一邊看電視,享受愜意悠閒的兩人時光。

沉浸在激鬥慘烈的「特洛伊戰爭」中的我,突然想到什麼,猛然轉頭望著小熊...「啊~原來你是有鬢的男人!」
他一臉不爽,低聲冷冷哼道:「妳才有病呢!」
平常玩笑開慣了,我知道他不是不開心,但那臭臉令人發噱。
看著他裝生氣的呆瓜樣,我忍不住暗笑 ~~~

「我說『鬢』耶,又不是『病』!你聽錯啦。」

他馬上裝哭「嗚嗚... 在一起這麼久了,妳都沒注意... 嗚嗚...」

又來裝哭!嘿,這小子調皮,又不是新鮮事。
倒是有些愧疚兼懊惱... 天哪!我觀察力不是很好嗎?怎麼漏掉這個?嚇一大跳。

或者,我不如自己以為的注意他?嗯,想想吧。


Nov 19, 2008

愚鈍使人安定

最近新聞頗為灰色,頻頻報導各國經濟慘況。
有國家要破產啦,有跨國公司要裁員啦,幾百家公司倒閉啦... 有人說這是百年難見的不景氣,有人努力搶錢大作戰...


連老同學發mail給全班同學都不忘先問候:「希望各位安處現今的社會與經濟困局!」
似乎咱們台灣比起其他各國,只有更慘,除了經濟黑洞,還得面對「社會困局」哩。

什麼困局?大約是說我們那偉大的、不停進出土城的「前老大」捲起之亂石崩雲吧。

老實說,我不是很在乎。主要是不想被此人或任何人引發「負面情緒」。

換句話說,我可不想墮入「愛之欲其生,惡之欲其死」的窠臼,以免內心擾攘不安。同時,我也期許自己以黃仁宇教授的「大歷史」觀點來看待每一個人,對彼對己都好。

曾經是「政治狂熱分子」的我,到現在成了絕對的「政治冷感動物」,不折不扣的「中間分子」,非藍非綠。今年打得火熱的總統大選,我根本沒去投票,整天鬼混玩耍。 結果,被我那「老筆友」硬K一頓,他狠狠威脅我:「以後台灣出什麼亂子,你們這種人就要負責!」
媽媽咪呀~~~

至於經濟蕭條嘛... 我一直沒感受到。 倒不是我家存款多多,或小熊財源廣進,而是這方面,我只有二字可形容:「遲鈍」。

將近七年沒工作、沒任何一毛收入的我,比起那披星戴月拼經濟的時光,好像還快樂不少。
一言蔽之,現在生活品質好太多了。

隨便舉一例,幾乎每天都可睡到「自然醒」。聽說這是許多人的「渴望」啊!
其他,除了變老,我幾乎沒什麼改變──住一樣的房子、穿一樣的衣服、吃差不多的食物、和同一個先生一起生活、爬同一座山...


似乎是很無聊的一個人。= =

老實說,金額超出NTD3,000,我就失去概念了。 也就是,五千元和一百萬對我來說,沒什麼差別。 換句話說,我是道地的「金錢白癡」,所以錢都讓先生管,我不敢碰。(他也不敢給我碰吧)

從小到大,我沒為錢擔心過,雖然我們只是小康家庭,且食指浩繁。
據席長安老師的說法,這是童年期家庭環境的影響。大約是我自幼就十分有「安全感」,沒有太多憂慮。奇怪的是,媽媽超精明能幹,傳給兩個姐姐,到我就成拒絕往來戶啦。

好處來了...... 我這種白癡,遇到全球不景氣的大風暴,自然沒感覺了。
作家余秋雨在【千年一嘆】說得好:「愚鈍使人安定,小智使人慌亂,大智又使人安定。」
有時愚蠢遲鈍,未必全然壞事呢。


Nov 15, 2008

感冒幸福論

小時候,我並非體弱多病的藥罐子,卻三不五時發燒感冒,成了巷口小兒科常客。
也數不清幾回,三更半夜發高燒,讓著急的媽媽,揹了就往幾條街外的省立醫院狂奔掛急診。

倒是,打針、吃藥,我都不怕。想是經驗多多,早習慣了。


最怕的,也是唯一習慣不了,媽媽不知打哪問來一帖「靈方」,專治感冒咳嗽──台語稱之「豬肺油」──由豬的氣管、蔥白、冰糖熬成,一大碗極油、極甜、極稠,豬油味濃重的蜜膏,說多噁心就有多噁心。我們小蘿蔔頭,還得一口一口嚥下,把整碗喝完,邊喝邊作嘔想吐。極恐怖的經驗,至今想來餘悸猶存。


為娘的一番苦心,加上威逼利誘,讓少不更事的我們,個個都喝下不少豬油。
等我學了中醫,才知... 哎~好不冤枉~

長大後,隨著免疫力增強,感冒頻率自然降低。
尤其我吃素後,感冒越來越少,甚至曾經六年沒感冒,讓我十分自豪。
孰料婚前六年不感冒的優良記錄,婚後卻破功,連續三年感冒。
想來是吸多了公公的二手煙。

好笑的是,我們恐怕是「非典流行感冒」(a.k.a. SARS)極少數的受益者──公公在流行期間得了重感冒,久不癒而嚇到,因此戒煙。放他自己一馬,也饒了我們的肺。

就因為近十年來我很少感冒,所以每次感冒都倍感辛苦,極為難受。
感覺是,幾次感冒該承受的痛苦,累積在一回迸發。強度自然放大許多。

前不久聽了防癌專家梅襄陽醫師說:「一直不感冒其實不是好事。每個人最好一年感冒個一、兩次。」
我深有同感。這樣,免疫系統才有機會練兵呀。
這幾年來,每中獎就吃大苦頭,真是怕了。
也開始有點苦惱:我這麼少感冒,怎麼辦?(好像有點阿達...)

好吧,也算「心想事成」,常在外趴趴走的小熊,終於把感冒傳染過來啦。

前兩天已覺病毒上身,但就腦袋不太靈光,如此而已。不放在心上。
不料,第三天開始,各種症狀瘋狂發作~

咳嗽時,整個胸腔劇烈作痛,甚至牽引胃部肌肉酸痛。
打噴嚏簡直像霹靂雷霆,筋疲力竭之餘,腦部發熱發脹,昏暈渾噩,糊里糊塗。
全身癱軟無力,筋骨痠痛,體虛氣弱,連刷牙都覺得好累。

頭痛得好像快炸開了,偏又睡太多落枕,痛上加痛。
一咳痰,用力得好像快把氣管咳出來了。
咳嗽太多了,聲音沙啞到大姊都聽不出來,以為是妹妹打電話給她呢。(呵呵,我感冒,聲音居然像妹妹?莞爾~)

這兩天,我的頭一直在游泳,鼻子跑個不停。
全身全天候忙碌不堪,應付來襲的病毒,想必免疫系統總動員,打了好幾仗。

唉,感冒,好累!早忘了生病是啥滋味的我,著實吃足苦頭。

其間,以瑞月為主角,寫了一篇文章。
她看了,還幫我挑出兩個錯誤:

There are some words below needed to be corrected.
在這之前,我們將近十四年沒了----->沒見面
雖然是師父了,但她說:「我瑞月也可以呀。」----->叫


....... 腦子真的不管用,寫這啥?還有勞人家改正。跌股啊~~

但今天讀到一篇文章,與「
肺癌末期病患感受」有關的。
嘿,拜重感冒之賜,我居然有點能體會:

...到了末期,完全無法呼吸。接近窒息狀態。我們一般理解的窒息是全然閉氣,說實話,一口氣不來,死了倒也輕鬆。但是肺癌之苦是還能夠呼吸,只是能吸收到的氧氣不夠。一般正常呼吸方式是一分鐘十多次,但是肺癌患者需要呼吸一百多次,否則他的氧氣不夠。他會一直喘,拼命吸氣,這階段,如果生命力強韌,會持續數週。這其間病人除了努力吸氣,一口比一口用力的吸氣之外,沒有辦法吃喝沒有辦法睡,要一直到整個肺部為癌細胞完全侵蝕,再也沒有能力呼吸任何一口氣時,才得以死亡。

真是驚悚恐怖的畫面...

雖然我離窒息相當遠,但鼻塞嚴重,根本無法呼吸,一呼吸便胸口發痛,深知「用力吸氣」的辛苦。
天佑肺癌患者啊~

雖然成了病號,但這回除了身體病痛,我其實蠻平靜,甚至頗開心。
當然,我不致阿Q,或大言不慚如無恥政客違心道「求仁得仁」,實在是收穫不少。

除了有機會鍛鍊免疫系統,更棒的是,可以體會「生病的感覺」那種無力、虛弱。有助於日
後面對病患,能「感同身受」,多些同理心。


這幾天,小熊不但細心照料,幫我扎了兩針(密醫的徒弟哦),還包辦大部分家事。教我這家庭主婦頗為愧疚。

媽媽自然很關心。(但不用喝豬油了,耶!)

大姊叮囑我多休息。

小阿愷唱歌、講故事給我聽,帶來不少歡樂。

瑞月幫我唸佛號。

遲鈍昏惑中,我仍清楚知道,我真幸福~~




Nov 9, 2008

遊戲──郭小熊的小說


這陣子以來,Cybernetic Reality整個公司上下,瀰漫著一片歡欣的情緒。

一群主管圍坐在會議室的大橢圓桌,焦急等待公司高層的到來。滿天飛的傳聞讓他們緊張又興奮:今天總裁要宣佈公司創立以來的「終極絕招」──如果成功,公司營業額將至少翻十翻,並把其他線上遊戲公司全部逐出市場。

他們胃口大了,現在唯有「獨佔」才能滿足。

「咿呀!」一聲,門開了,打破會議室凝結到幾乎冰凍的空氣。兩位西裝畢挺的中年男子走進來,穿過整個房間,在桌首兩個空位坐下。高大微胖有點地中海禿的是總裁 Ed,一身瘦削眼光銳利的是產品總監Peter。

Ed 清了清喉嚨說:「我知道大家等很久了。廢話少說,就請 Peter 發表吧。」

眾人瘋狂鼓掌歡迎。這一刻,他們真的等太久了。

Peter 從深陷的座椅起身走向投影布幕。他一點頭示意,坐在角落的小朱立刻開始操作電腦,播放投影片。

Peter 說:「我們決定把所有的武俠冒險遊戲結合起來,辦個單一比賽選出冠軍。比賽規則很簡單,每個人都可以找其他人決鬥,勝負分出之後,贏家通吃。所謂通吃,是指贏家不但可以接收輸家在虛擬世界裡所有的資產,包括積分、能量、點數、武器、裝備、房子、土地、寶物、虛擬貨幣等等,同時也接收輸家的記憶和經驗。這樣一路比下去,直到冠軍出現為止。」

「啊?!」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,一下子反應不過來。一時之間,沉默再度佔據會議室。

幾秒鐘之後,一個狐疑的聲音傳來:「什麼叫接收記憶和經驗啊?」

「這就是我們用來席捲市場的關鍵。」Peter一臉詭譎神秘。「真實世界裡,記憶是一個人對過往的事件、人際關係、感受等的印象累積。在網路遊戲裡,也是一樣。」

一片此起彼落的「喔?」。大夥兒似懂非懂,半信半疑。

「一個遊戲玩家從加入會員起,買武器、練功、打怪獸、破紀錄等,每天在虛擬世界都有新的事件發生。每個玩家也會和其他玩家產生各種人際關係。這些人際關係,也隨著新事件的發生,不斷改變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「比如說,你和別人結盟對抗怪獸,不就是盟友關係嗎?盟友中如果有人背叛你,兩人翻臉,你們就從盟友變成仇人了。在遊戲中交男女朋友,結婚之後,關係就由異性朋友變成夫妻了。這些都是人際關係。」

眾人點點頭表示理解。

「虛擬世界中,新的事件或人際關係變化,會使人產生喜怒哀樂等感受,這和真實世界沒什麼兩樣。譬如說你打敗了怪獸,一定很高興。盟友背叛你殺你一刀,你會很生氣。對吧?這就是感受。遊戲過程中的各種事件、人際關係,以及感受累積起來,就成了記憶。但這些記憶實際上存在真實世界的人腦中。」

「嗯,有道理。」有人熱切附和。

「經驗的部份,比較複雜。」Peter停下來喝口水,滔滔不絕繼續說:「所謂經驗,主要是透過體驗、觀察,在事件發生的過程中累積的心得,包括知識、技巧。這些累積的東西就是經驗。一個遊戲玩下來,隨著經驗累積,功力會越來越強。」

「但是真人怎麼接收其他人的記憶和經驗呢?」有人質疑。

Peter 雙眼圓睜,幾乎像問囚犯般尖銳:「真人和虛擬世界怎麼結合?我倒要考考你!」

「啊,記憶實境!」幾人不約而同喊了出來。

「沒錯。公司總算沒白養你們。」Peter 臉上勉強擠出一線剛硬的微笑。「我們技術中的腦機介面和儲存機制,已經有能力側錄玩遊戲時產生的記憶和經驗,儲存在快閃記憶體中。腦機介面和人的腦神經連結,隨時交換資料,玩家就可以迅速接收別人的記憶和經驗,自己的大腦也可以處理這些記憶,並運用別人的經驗。」

「啊… 這個技術不是還沒送外部測試嗎?接收別人的記憶和經驗可能產生的影響,還沒徹底研究過,我們可以用這個技術嗎?」一位年輕女主管怯生生問道。

「送外部測試的話,我們以後怎麼操控會員的腦?」Peter 面不改色,冷冷地說:「妳要當乖乖牌,就不要選擇坐在這裡。『贏者圈』不差妳一個。要走要留,隨妳!」

幾句話像冷箭般射出。女主管欲言又止,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下。在場人人像磁鐵被吸住一樣感到沉重。

有人看苗頭不對,岔開話題緩一緩。「這和電影『時空英豪』很像。戲裡不死人把對手的頭砍下來,就可以接收他的功力,變得更強。」

這話果然奏效,Peter 放軟了點:「沒錯。吸收功力或是能力這方面,我們的作法和這部電影類似。」

「可是這樣的話,最後的冠軍,不就成了虛擬世界中的富豪超人了嗎?這個人不但接收其他所有人的資產,也變成能力最強的人。以後誰比得過他?搞到玩家倒盡胃口,生意不就完蛋?」有人突然想到。

「所以比賽開始前,我們會記錄每個參賽者的狀況,包括他的線上資產和記憶。等到活動結束就全部回復原狀。我們用高額獎金,而不是網路資產來獎勵勝利者。這樣可以讓玩家源源不絕地送錢進來。而且,别忘了,電腦和人腦連結後,我們就有了操控權,只要玩家一連線,他腦袋就被我們掌握,這些人以後還跑得掉嗎?嘿嘿…」

大家聽到這麼驚人的描述,不由自主都打了個冷顫。是Peter 陰冷的笑聲讓他們發毛,還是冷氣太強?

「講到『時空英豪』,那還差我們一大截。」自負的Peter 談興大發:「我們記憶實境的技術,接收的範圍非常廣,除了功力能力,還包括喜怒哀樂等情緒感受,電影裡的不死人哪做得到?玩家接收了別人的記憶後,各種情緒混雜融合,心理衝突一定會持續增高。如果有人在打鬥前,接收了對手的情人的記憶,和對手產生感情,可能讓他遲疑,下不了手,比賽就有逆轉的可能,提高不少遊戲的精彩程度。這是前所未見的體力、智力、耐力,加上意志力的戰鬥,絕對是票房保證!」

Peter講得口沫橫飛,得意非凡。

突然,他臉色一沉,身體壓著桌邊往前斜傾,像是要對大夥兒講悄悄話:「各位別忘了,我們可以操控玩家的大腦,如果有人停頓太久,拖緩打鬥節奏,我們可以指揮他的腎上腺素、正腎上腺素、類固醇大量分泌,讓他馬上進入戰鬥狀態。」

「Very good!Peter 的價值就在這裡,快、狠、準。你們學著點。不要忘了每個人都是可以被取代的!」Ed這時才再發聲,一開口卻讓人膽戰心驚。

「哇,接收了財產,又接收了記憶,簡直變成另外一個人。感覺好像投胎轉世!」有人突然冒出一句。

「哈哈,沒錯!」Peter 眼見他的提案獲得老闆背書、同事支持,心情大好。「我們乾脆把這個比賽取名『前世今生,恩怨情仇』好了。」

「欸,這個不錯,聽起來有賣點!」大夥兒紛紛贊成。

Peter引回正題:「技術上絕對沒問題,再來,就是行銷和客服部門的責任。除了鼓勵舊會員加入戰局,還要大量拉進新會員。」

「OK,就這麼辦!」Ed最後裁示,「比賽給個時限,不要超過一年,太久氣氛會冷掉。比賽進行要一對一才公平,技術上也容易處理。把比賽炒熱,人氣衝上來之後,我們要想辦法把其他公司的會員也一起吃進來。到時,我們不但稱霸天下,更是『獨霸』啦!哈哈哈!」Ed 的龐大野心,撐起 Peter 的蠻橫,也撐起整個公司的願景。

整個會議室籠罩在狂喜卻帶點不安的氛圍中。

於是,用電腦「操控人腦」的企圖與運作,就這樣在人類歷史上寫下第一頁。


***


「記者在『前世今生,恩怨情仇』比賽現場,為您訪問Cybernetic Reality的產品總監。Peter,可以請您說一下比賽進行的狀況嗎?」

「OK。經過一年的激烈競爭,人數由最初的六千萬人淘汰到目前的六強。距離決賽只剩下一個星期,打鬥更是激烈。比賽精彩可期!」

「好的,謝謝。『前世今生,恩怨情仇』比賽推出以來,受到廣大的矚目。Cybernetic Reality的股價在景氣大衰退當中,逆勢上漲了五倍。據記者側面了解,比賽會這麼成功,除了高額的三百萬美元獎金之外,主因是,這是人類第一個把虛擬世界的記憶儲存下來,灌入真人腦中的遊戲,噱頭十足。另外,據我們掌握到的消息,Cybernetic Reality正計畫大規模購併多個線上遊戲公司,合併之後他們的市佔率將達到85%。有人當然十分不滿,但是對眾多的玩家和觀眾來說,最關心的還是誰能贏得冠軍,抱回鉅額獎金。我們可以從畫面中清楚看到,六個人出手越來越快,招式也越來越繁複。請問 Peter,這是什麼原因呢?」

「根據我們技術部門的分析,玩家出手快又創意不斷,是因為接收了別人的記憶之後,經驗、能力大幅成長,讓腦部活動更頻繁,思考也更敏銳。所以,武打招式和思考速度同時突飛猛進。」一向口才便捷的 Peter 隨著公司股價狂飆,愈見意氣風發了。


***


「颯!」蕭煜一刀揮下,馮屏舉起斷成半截的長矛擋了一擋,順勢在地上翻滾兩圈避開蕭煜凌厲的刀法。翻滾之際,馮屏右手一撈,撩起地上的流星槌,奮力擲向蕭煜。蕭煜正待避開,卻見青光一閃,馮屏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冷光精劍,猛地向前刺出。蕭煜閃避不及,右腿立刻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。

蕭煜忍住疼痛,反手揮刀猛砍。馮屏沒料到對手受傷後,身法還能如此矯捷威猛,正待舉劍抵擋,卻已遲了一步,只見百煉寶刀來勢狂猛,意在一刀斃命。馮屏這時束手無策,只能閉上眼睛等死。

驀地,蕭煜憶起在某一世當中,馮屏曾是他的妻子。兩人苦戀多年終得長相廝守,酸甜苦辣五味雜陳的回憶湧上心頭。記憶的末端,是兩人數不盡的纏綿悱惻。然而,這許多記憶的浮現全發生在彈指之間。

蕭煜心念一轉,寶刀倏忽轉向,捱著馮屏身旁一寸斬下。只聽見「噹!」一聲巨響,砍在巨大的石頭上,激出一股炫目的火花。大石立即裂成兩塊。

情勢忽然逆轉,馮屏愣了半晌。只見蕭煜緩緩將寶刀垂下,一臉淒然。剎那間,馮屏也憶起和蕭煜結為夫妻的那一世,百感交集,放下手中的長劍。

兩人再次陷入沉思。半秒之後,又同時想起,在過去的某一世中,他們情同莫逆,卻因理念不同,投效了兩個敵對陣營而反目成仇。雙方的父母妻兒都為敵營俘虜,最後竟遭凌虐致死。兩人霎時義憤填膺,二話不說,掄起兵器,再度陷入激戰。噹噹鏘鏘的刀劍碰撞聲此起彼落,兩人出手狠毒,招招都欲置對方於死地。

這場決鬥進行已久,兩人全身傷痕累累,筋疲力竭。縱使如此,功夫傲睨武林的他們在旁觀者眼中,成了兩團快閃的光影,完全看不到他們的身形與動作。旁觀者更看不見的是,兩人大腦記憶區不斷急速更迭,過去的生生世世,一幕又一幕快速浮現又再滅去。

須臾,兩人又憶起了下一世。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倆,直到不惑之年,才發現一段蝕骨的血海深仇。原來,兩個家族向為宿敵,積累了一代又一代的仇恨。在這一世,恩恩怨怨累積到了頂點,爆發血腥的滅門殺戮。倖存的兩個嬰孩竟同時被好心的農夫收養,成為手足情深的兄弟。不料有一天,這段黑暗的歷史終於浮現,兩人於是展開追殺和逃亡,直到同時愛上了一個女子。這個奇女子為了消弭這段深重的仇恨,陰錯陽差死在他們的劍下,遺留給兩人永無止盡的悔恨與悲哀。

想到這段不堪的傷心往事,兩人立時丟下兵器,一同放聲痛哭。旋即又拿起刀劍,拼鬥更是凶猛。

前世今生的過往記憶,像團團累累解不開的結,用力想甩開卻更糾纏不清。兩人完全淹沒在感受的漩渦。

迅雷般的激烈比鬥和洶湧的記憶翻攪,早已交織成片片碎碎狂亂,灑落飛舞在交鬥之間。一切動作與思考乍看疾如閃電,再看卻又慢似蝸行。「滄海桑田五百載,石火電光一剎那」。

不知不覺間,拉開了記憶實境的永恆…


***


冠軍終於要揭曉了。全球觀眾引頸企盼下,久候多時的各國記者塞在擁擠的會議室中,不耐地等待。

「這公司行銷實在厲害,在氣氛炒到頂點的前一天,居然暫停實況轉播,增加懸疑刺激來達到最高潮,真是媒體操作高手!」

「對啊,可是他們也該租個大一點的會議室吧。這麼擠誰受得了?好歹也是遊戲市場佔有率98%的大公司啊。這公司的主管個個看起來都霸氣十足,不可一世,沒想到這麼小家子氣!」

「哎,這也不能怪他們啦。誰會想到有這麼多記者要來?全球主要媒體都派人來採訪。他們的商業模式和吸金功力,你只有佩服的份啦!」

「是啊!參加比賽的人數破紀錄,連主辦公司都沒料到。你想想看,六千萬人參加,那是過去史上最紅遊戲的數十倍了。難怪獎金會給到三百萬。」

「哎呀,獎金有什麼了不起,聽說光是東南亞一個小國家,賭盤就達十億美金!恐怖吧!」

終於,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談話聲中,布幕緩緩地拉了開來。

只見Cybernetic Reality十幾位高階主管坐成一排。奇怪的是,他們往日出現在媒體驕傲神氣的跩樣不見了,反而個個神情落寞,尤其坐在正中央的 Ed 與 Peter,看來簡直老了二、三十歲。

眾人大惑不解中,只見 Peter 緩緩起身,和平日的俐落大相逕庭。他慢慢吐出這幾個字:

「各位,『前世今生,恩怨情仇』比賽的結果揭曉了。最後的總冠軍是…」

「啊…」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口,不敢相信最後的結果竟然會是這樣。

只見巨大的螢幕上,打出了孤零零兩個字──「從缺」。


***


小孩坐在電腦前,一動也不動。

「小平!」媽媽邊走近邊喊。「來吃水果呀。咦?怎麼盯著電腦發呆啊?」

「這什麼爛遊戲嘛!『企業爭霸─第五代』,難玩死了!」小平頹喪地說。「我玩了好幾個月,本來今天會看到結局,都是那兩個笨蛋,打到最精采的時候竟然就不打了。好爛哦!」

小平越說越氣,「啪!」的一聲把電腦關掉,跟媽媽吃水果去了。

Oct 13, 2008

小老虎


小老虎,aka小阿愷,我小外甥。為何有這綽號?簡單,他屬虎嘛,和他娘一樣。有趣的是,這三口之家的第三人──我姊夫──恰巧屬羊,真是標準「羊入虎口」,而且,一羊入二虎口哩,好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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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老虎非常幼稚,頑皮搗蛋,又超搞笑,不時語出驚人,常把一干人笑得東倒西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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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回我和唸高中的外甥亦寶聊金庸,小老虎在一旁搶話:「我媽媽也有看。」還用他說?我當然知道。大姊是標準「金迷」,她早迫不及待搶訂新鮮出爐的「第三版」。(應該也最後一版了吧?拜託金老,請別再改啦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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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娃兒來插話,想加入聊天,我無法和亦寶繼續聊,只好跟小老虎玩啦。我說,我講金庸小說的第一個字,他來接完。他躍躍欲試,很開心,總算有得參與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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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說:「倚...」,他趕忙答「倚天屠龍記」,緊張兮兮,認真專注,好像有誰跟他搶答似的。等我說「對」,小孩一副樂不可支的興奮模樣,可愛得很。真是太容易滿足的小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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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我和這腎上腺素暴衝的小孩繼續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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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書...」,「書劍恩仇錄」;「神...」,「神鵰俠侶」;「天...」,「天龍八部」;「俠...」,「俠客行」... 哇,答得又快又溜,出乎我們意料之外。直到這題:「笑...」,他急忙蹦出:「笑鼎記!」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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亦寶和我一聽之下,簡直笑岔了氣。小老虎一臉茫然,渾不知怎麼回事,一副小傻瓜模樣,十足引人發噱。過了好一陣子,笑爆的我們才有剩餘的氣力,告訴他:「是... (哈哈哈)... 是『笑...(哈哈)傲...(嘻)江... 湖』啦,(哈哈哈哈)... 不是『笑... 鼎記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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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「冷靜」下來,我告訴小老虎:「以後阿姨有本事,就以你當主角來寫『笑鼎記』。」看著這迭出奇招的小毛頭,我內心繼續竊笑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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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老虎從小就口才奇溜,大約四歲就贏他老爸了,而且是不折不扣「長舌男」,隨時一張嘴碎碎唸講個不停。最大樂趣之一就是講電話。每回打去,若是被他接到,想找我大姊或掛電話,真是難之又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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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雖愛講,話題卻十分貧乏,內容也很幼稚無聊。如果不是他的聲音可愛,我實在無法忍受程度如此之高的「言不及義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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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最近小老虎不太一樣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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升上小學五年級的他,老師規定每天要讀報,所以他開始講報上的故事;他喜歡打棒球,也擅長分享精彩的比賽過程與結果。論述不但條理分明,還趣味橫生,從此和他講電話再也不無聊,反而樂趣無窮、驚喜不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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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他八百公尺跑第三名,有點小得意。於是大講特講他的「賽跑策略」。且看這小子如何「鋪陳」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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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:「我第一圈跑最後一名。」(一開始還搞「懸疑手法」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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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啊?!」我嚇一跳:「那最後怎麼會第三名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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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賊賊地說:「因為我第一圈慢跑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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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然後慢慢趕上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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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啊。第二圈小步快跑,第三圈大步快跑,第四圈衝刺跑。」連珠炮一口氣說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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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來不及接收,要他重新慢慢講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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講完他還耍酷哩:「最後一圈我趕過五、六個人哦。」哇,真是高潮迭起。小鬼頭很有說故事的天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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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蘿蔔頭,好像慢慢開竅囉~~~雖然口音還是不脫幼稚氣,超口愛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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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雖然這策略怪怪滴... 「小步快跑」?作啥?白花不少力氣罷。難怪跑不了第一名。duh~ @@)

Sep 15, 2008

烙餅‧炒餅‧下廚樂

aaaaaaaaaaaaaaaaaa 自製烙餅──成功!我們很得意呦~

兩個多月前,從內觀回來那晚(7/6),小熊帶我到政大附近一家小餐館吃「炒餅」。對我而言,這玩意兒很新奇,不但沒吃過,連聽聞都不曾。那時身心疲憊,腦袋不靈光,印象模糊了。只覺,好大一盤呀,餅蠻香Q好吃,但整體味道普通,不太吸引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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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天,小熊又想吃炒餅。這回我們學乖,兩人分享一盤。份量少了,沒有狼吞虎嚥的壓力,少了囫圇吞棗的粗糙,可以細細品味。嗯,烙餅散發麵粉香甜味道,層層疊鋪的麵皮極具咬勁,充分滿足口齒的樂趣與味蕾的渴望,但整盤有股焦味,苦苦澀澀,伴著店員大呼小叫吆喝聲,未免壞了餐晏興緻。而且頗油膩,令人發脹,連帶頭暈腦轉良久,雖然往好處想,算「高效能食物」罷。(吃一點,飽撐許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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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來後,我靈機一動:「小熊喜歡炒餅,但那店不好吃,氣氛又糟,乾脆自己來做好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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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得到媽媽真傳,我很喜歡下廚,如果時間許可,樂於當作享受。湊巧又幸運,小熊和我都偏好麵食,所以我們一起完成不少「自己揉麵」的餐點:包子、餃子、披薩、刀切麵、水煎包、素牛肉餡餅、蔥油餅、香蕉麵包等。此外,焗烤也是我拿手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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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意的作品自然不少,但記憶最深刻,卻是一次「悲壯」經驗。有回小熊出差國外,我心血來潮,想包餃子,而且「從最基本做起」(start from scratch),從桿餃子皮、切菜、切豆皮、炒豆皮、煮冬粉、炒內餡... 等,通通一手包辦(悲壯的「壯」之所在呀!)。結果,整天忙碌下來,居然只完成28顆歪扭醜陋大小不齊的餃子,教我大嘆不值。究其原因,我不懂麵團黏膩習性,給餃子皮攪得狼狽混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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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明面是,經過那次教訓,學乖不少,功力大躍進。人間事,極少壞到底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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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熊如果有空,常興緻勃勃主動來幫忙。幾經歷練,婚前「遠庖廚」的他早成了「刀切麵高手」,可得意哩。剛開始學揉麵的他,開心極了:「我不知道這麼好玩呢!」每回要做麵食,他總像個小孩兩眼發亮興奮不已。玩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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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會起心動念自製炒餅,其來有自──我們可非新手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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餅怎麼做呢?前天古狗一下,運氣很好,找到圖文並茂、解說清晰的→家常烙餅的製作。我一看,哎,蛋糕一塊。於是,昨天在婆家娘家度過颱風相伴的中秋回家後,心手一道發癢,趕在臨睡前動手和麵,製作今天成「老麵」的麵團。(為何要老麵?我也不知。比較好吃吧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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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負責揉麵、桿麵,小熊負責灑鹽、放油、烙餅。夫妻同心,一邊忙乎,一邊談天說笑,其樂也融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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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片麵粉飛舞、煎鍋冒煙、油煙機轟隆聲中,Voila!九張漂亮的烙餅完工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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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aaaaaaaaaaa  aaaaaaa小熊初試身手,就有美麗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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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餅涼些,切成條狀,就開始炒餅。先用蒜頭爆香,再下洋蔥、木耳、胡蘿蔔、玉米、青豆、綠豆芽(可惜沒香菇),放調味料,最後放餅下去翻炒,幾分鐘後上桌啦。小熊邊吃邊呼過癮:「比外面賣的好吃多了!」讓我飄飄然..... (但那餐館不上道,勝之不武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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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aaaaaaaaa  自製家常炒餅。這餅有「多層次」哦,可惜看不清楚。

吃完炒餅,小熊意猶未盡,拿起剩下的乾烙餅和我分著吃。我們不時相視而笑,心滿意足。這餅,材料只是麵粉、鹽巴、水、油,很廉價,卻因為我們花了氣力,嚐來格外甜美。

我有個體會:在簡單的事情中,能找到心靈滿足(或像這裡,加上口腹滿足)的共同支點,就是幸福了。


p.s. 幾年前和沈老師聊起,我愛做菜、常下廚,她很驚訝:「啊!妳還做菜啊?」言下之意,中醫考生該是焦頭爛額焚膏繼晷,怎麼還浪費這功夫?老實說,的確很花時間。

與其說是「有責任感」,不如說我「貪玩」吧。舉個例子,如果有人問我:「如何讓令堂開心?」我會說:「請她煮東西給我吃。」基因力量之強大,由此可見。

Aug 28, 2008

采玟‧米勒

五月起,國立歷史博物館揭開「驚艷米勒─田園之美」展覽序幕,立即在全台刮起強勁的「米勒旋風」。轟動的盛況,與一波波來襲的熱浪恰成正比。前不久才有新聞,主辦單位為了疏散人潮,把參觀時間延到晚上11:00。當時我想:「有這麼誇張嗎,人多到這樣?」

狐疑的我,總也見識到了。

本來我對此展興趣缺缺,一來不太懂西畫,二來我獨鍾「印象派」,最愛「莫內」。鄉村風味米老大實在不是我的「那杯茶」。硬湊這場熱鬧,純粹是好友采玟計畫由苗栗北上親炙大師真跡,邀我同往,於是順道附庸風雅一番。沾惹些文藝氣息,倒也挺美。


哇哈,結果真的很熱,又很鬧。


昨天早上10:00多,雖不見酷暑,但老天爺的氣息好似抑鬱般悶脹,縈迴的烘熱,蒸出我滿頭大汗,讓人渾身黏滯,舉步沉重。走在蔭綠的南海路,迎面而來是熙攘人群,想是剛結束欣賞畫展,雖然面容疲倦,喜悅卻溢於顏表。大約欣賞了世界名畫,內心十分充實快樂。處在飄蕩的歡愉氣氛中,縱使氣溫不怡人,川流的路人又讓我行動窒塞呼吸不暢,卻絲毫不減我心中興奮的期待。

可是,才走到植物園側門,我嚇愣住了... 長長的人龍從歷史博物館傾瀉而出,邐迤綿延到植物園牆外,再鑽入旋轉門內的植物園區,深入不見「龍尾」。

眼見萬頭鑽動,再抬頭看看高掛的豔陽,我感到有些膽怯。不知哪兒飛來一言,更教我心驚:「要排四個小時耶!坐飛機都到了。」到哪?新加坡?沮喪、心慌的我暗自盤算,就算是莫內,我都不願意排這隊,還米勒哩?當下決定放棄。真想看米勒,我情願日後飛一趟法國吧。

采玟母子呢,先去中正紀念堂看長毛象,正在途中。一會兒,三人汗流浹背、神態疲憊蹣跚走來。采玟情況算好,為母則強。兩個孩子可累壞啦,滿臉不情願拖步,像似橫越沙漠的乾涸旅人,讓人於心不忍。我告訴他們要等這時間,眾口驚呼「啊!」。本來采玟還是想看,因為有票,而且都到門口了,但小孩一副快虛脫模樣,我便強力遊說她改變主意。終於,她決定另日再來。我鬆了口氣。


雖然壟罩在一片鬱熱燥悶,植物園裡的荷花池,幾朵紫色蓮花正燦爛綻放,十分嬌媚可愛,緊緊抓住我的眼光。回想起來,幾年前才和沈老師約在這兒,一邊品茗、一邊賞荷,渡過悠閒午後時光。

├├adibj;;dkkkkkkkk   植物圓內的荷花池。後方即史博館。

講到荷花,剛巧也是莫內最喜歡的主題之一。來介紹一幅。


dd莫內1916年的作品:「水蓮」。看他對色彩的運用多豐富、多有生命力啊!

喔,言歸正傳。我們一行,先到懷寧街上 Loving Hut 素食餐廳飽餐一頓,接著到據傳是台北「最富人文氣息」的敦南誠品。這裡,睽違數年了。以前常來,娘家就在附近。

心得:傳言不可信!

Well, I've seen better. 但誠品還是不失為休閒好去處。重要的是,有機會和采玟暢所欲言。

采玟一向認真努力,我遠遠比不上。她除了在國中擔任國文老師,還利用暑假到彰師大修碩士課程,辛苦可見;此外,女兒珉宇今年考高中,先生「望女成鳳」的嚴苛和女兒成績未達理想的壓力,讓她心力交瘁幾近崩潰。


幫不上忙,我光乾著急,最多只能給予精神支持與鼓勵。不然,就是聽她傾訴心聲了。

aaaaaaaaaaaaaaaaaa采玟全家福。希望他們越來越幸福快樂!

還好,珉宇第二次考得不錯,可以上「竹南高中」,大家都鬆了一口氣,包括我。雖然我不懂「竹南高中」與「苗栗高中」之間的距離。采玟雖然暫時解脫,卻又不免擔心起三年後歷史恐將重演。看她憂心忡忡,我一面感慨,一面思考如何幫她脫離困境。啊!但願我有足夠的力量與智慧。

其間,當然和禮貌乖巧的珉宇、竑宇聊了不少。

說「聊」,言過其實,主要是我在「訪問」他們。珉宇談到國文課學韓愈的「師說」,英文課讀西洋文學名著「Frankenstein」(科學怪人),並說她最喜歡的科目是歷史。幾年沒見她,愈見標緻,已是小美人胚啦。竑宇要升小六,仍不脫童稚模樣,但懂事多了。湊巧啊,他和我一樣,正看福爾摩斯。在我「央求」下,他講了一個「三K黨」的故事,很是可愛。

采玟和我喝茶閒聊時,兩個孩子一直待在書店看書,乖巧又聽話,讓人疼愛。

雖然我對米勒沒什麼感情,但為了看展,還是先做了功課,上網研究一陣。這才知「拾穗」( Des Glaneuses)何以感人至此。雖然與大師失之交臂,還是來介紹一下,給向隅的朋友與小熊參考。

米勒(Jean-François Millet)在法國農村長大,從小便展現過人的繪畫天賦。於是,惜才的地方神父集資送他到巴黎學畫。不料學成之後,他的職業生涯並不順遂。趕流行為貴族畫人像,不受青睞;畫裸女圖,亦無過人之處。後來他回到熟悉的鄉村,用心觀察體會,才再度拾起畫筆,描繪觸動他心弦的畫面,終至成就大器。

「拾穗」是他最有名的作品。



這幅畫的焦點人物,是正前方三位婦女。

左邊兩位彎腰的幅度極大,可以想見筋骨的使力吃重。最左那位還把手覆在背上,表示她腰酸了背痛了,但仍孜矻工作,捨不得片刻休憩。

最右邊一位身形壯碩,面容顯示她較年長。她俯身細看,像是尋找田裡的麥穗,準備下一次彎身撿拾。或者,她的背實在太酸太痛太老,彎不下去,卻仍不願放棄眼光的搜索。畢竟,家人能否飽餐,全靠她們了。

為何拾穗?因為太窮,沒有自己的田,只有在地主收成後,來蒐集零零落落的麥穗。黯淡迷濛的天色,烘托窮苦人家的悲涼。濃郁的哀戚,躍然紙上,打動無數人的心,同感其悲。

藝術家用傳神的畫筆,寫實而深刻,將貧窮的真象昭告世人。

另一方面,她們寧靜自持的尊嚴與專注的神情,教人肅然起敬。貧窮與自尊,如此自然揉合在她們身上,閃耀了晶瑩的光輝,照亮了人性的矇矓深幽,讓我們看清了究竟。

畫作後方背景,是受惠於工業革命的富農,因為收割器械的改進,得以輕鬆享受豐收。於是,高聳的穀堆與零散的麥穗、富裕與貧窮、歡樂與悲苦,看似平靜的畫作,藉由強烈對比,蘊蓄了巨然的能量,百餘年來,深深撼動不同世代、不同地域的人們。包括今日的我。

「拾穗」,是人性尊嚴與人性之美,最婉約、最動人,卻也最痛楚的展現了。

據說拾穗的典故,源於【聖經】的教誨:富人收割時,不要收拾得過於乾淨,要留一些給窮人。不僅如此,還要尊敬窮人,請他們喝水以解渴。

這幅畫引發我聯想金庸的小說【連城訣】。一中一西,迥然不同的藝術型式,卻都表現出創作者悲天憫人的偉大胸懷,正跨越時空,相互輝映著。

Aug 24, 2008

小熊的新工作

》》》》》》》》》小熊的書房。他在這兒,「苦讀」了五年多。

六月初以來,我家小熊悠哉遊哉休假。其間,除了上內觀、遊樂、聚會之外,他照原訂計畫,寫了兩篇小說參加比賽,剩餘時間就鬼混瞎摸,預計八月中旬才要開始找工作。不料才八月初,還在「慵懶期」的小熊收到一封伊媚兒,打亂了整個節奏。

那是一位甫接任輔仁大學教職的學妹,剛好遇上系上有急缺,於是熱心詢問小熊有無意願。之前小熊對學術圈,簡直可以用「痛恨」來形容,博班人人知道他要往業界發展,絕不教書。誰知上過內觀的小熊改變不少,包括對學術界的觀感,於是欣然接受學妹建議,開始興緻勃勃申請教職。

幾天後,小熊從博班餐會中得知,另一更吸引他的學程也在找老師,更讓他躍躍欲試。

最後,他應徵上了,下學期開始,就要正式展開學術生涯,在輔大教書,成為「助理教授」。

小熊終於定了。至少一年。

Aug 11, 2008

我親愛的爸爸

aaaaaaaaaaaaaa爸爸年輕時就喜歡到處趴趴走。旅遊是他的一大興趣。

前幾天父親節,我們和我的爸媽共渡愉快的一天。印象中還沒有哪次 Father's Day,可以「獨佔」爸媽九個多小時,載來載去玩耍。

願意好好慶祝、認真看待「8‧8」的人並不多,比起母親節濃郁的溫馨感恩氣氛,真是遜色不少。縱使如此,網上還是不少「書寫父親」的文章,連接上幾年前的風潮。「父親節」,果然挑動我腦中深埋的千思萬緒。人同此心啊。

爸爸,單純樸實的農家子弟。書念得不多,國中學歷,卻有本事和人合夥開公司。生了五個女兒,幾十年來就是在「女人國」中打轉。年輕時就長得很體面,神似高級將領或警官,唬過不少人。是典型的「嚴父」。和許多父親一樣,不懂如何和孩子打交道,甚至不懂如何表達愛。

老實說,我不太了解爸爸。

他沉默又神秘,不肯(或不會)表達想法。可以看出的是,典型的O型處女座,頑固、細心、龜毛、規律、愛乾淨;個性急躁、平日溫和,一發起脾氣則恐怖至極。不容否認的是,他非常負責任,是顧家的好先生與好爸爸。

很複雜吧?雖然我對他的「內心世界」很感好奇,但也只能從「自己的觀點」來談他了。可能要全家人合作,才能勾勒出爸爸比較完整的樣貌。

唸小學時,小一開學日起,就是爸爸帶我上學。每天早上,總得媽媽狂喊,我才起得來。當我還在餐桌上著急心慌地吃著滾燙稀飯,爸爸一定早把摩托車準備好,等著載我到學校,風雨無阻,從無間斷。其實,從我家到學校走路才五分鐘,純粹是我貪睡。那時,坐在摩托車後座,抱著爸爸胖胖的啤酒肚,覺得好幸福啊。

如果不是爸爸這麼好,我一定每天罰站在穿堂。(或者,我會搖身一變,成為自動自發的好孩子?)

爸爸雖然當老闆,但翹著二郎腿看報的大男人,我家可沒見過。他向來主動參與各種家事。譬如媽媽幫我們洗澡洗頭髮,爸爸就幫忙吹乾。另外,打掃、洗衣晒衣、倒垃圾,他可是「無役不與」。真要挑毛病,就是廚藝欠佳。這倒不能怪他,誰教他娶了「天才廚師」?

對小學生的我來說,爸爸有個厲害本領:「超會削鉛筆」,筆尖粗大又好寫,比削鉛筆機強多了。每天晚上,爸爸都會坐在客廳,拿著小刀極有耐心、專注地削,削完一隻又一隻的鉛筆,好讓我們寫功課。因為削得太漂亮了,引發我虛榮心作祟,在學校得意炫耀。不幸的是,我真是笨透了,還邀同學「共襄盛舉」,結果害爸爸當晚多削了一堆鉛筆!但他毫無怨言。大約誰替爸爸出氣,那回「暴發」即成絕響,我再不敢耍白癡了。

爸爸從來不管孩子功課。媽媽呢,自從她對兩個姐姐「管教無方」,輪到老三的我就放牛吃草了。小學時,我每晚都11:00才開始寫功課。為什麼?因為這個時間沒有小孩在外頭玩耍,也沒電視看啦,我才心甘情願作功課。早上起不來,也就是這個緣故。

從小我就是「充分享受自由,但缺乏紀律」,幸抑不幸?真不知啊!

升小四那個暑假,我一定玩瘋了,開學前一晚才開始寫暑假作業。真不知這是哪個天才的發明,對活潑好動的小孩來說,簡直是殘忍酷刑。雖然不甘心,還是乖乖寫,國語、數學、自然、社會... 從晚上8:00開始,書桌前檯燈下,貪玩活該的小學生孤軍奮戰。唯一的溫暖來自坐在一旁的爸爸,除了偶爾為我解惑與鼓勵,沒有任何苛責。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中,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1:00過了、2:00過了,到了3:00,我又睏又累,但功課還剩一大堆,我緊張地大哭起來。爸爸慈祥地安慰我:「沒關係,收一收好了,明天再跟老師講。」然後就抱我上樓睡覺。

跟老師講什麼?我哪知?既然爸爸這樣說,我就安心睡去。

第二天結果如何,我早忘得一乾二淨。但一整晚陪我的爸爸,從此在我心中有了不可撼動的地位。

有回我發高燒,爸爸先帶我到巷口的小兒科打針,結果無效。後來燒到42度,爸爸又帶我到河對岸的診所看,醫生說,燒到這樣,只好全身擦酒精了。我還記得當時頭昏腦脹,整個身體輕飄飄,一顆沉重頭晃啊晃啊,很虛幻的感覺。幾天下來,爸媽一定嚇壞了。

不知和此次發燒有無關係,我真的糊里糊塗,少一根筋。直到現在都是如此。

小學時代規矩多,要帶手帕衛生紙,要簽聯絡簿,還有一堆有的沒的回條,有時我忘了帶,但不怕,因為我有無敵救兵:打電話給爸爸。那時的我,什麼都能忘,除了上述項目,還有便當、作業、該繳的費用... 三天兩頭就來一回。有這笨孩子的倒楣爸爸只好放下手邊工作,從公司火速回家,再幫我送來,不管豔陽高照或是傾盆大雨,他總是不辭辛勞,讓我有求必應。

老實說,當時我是很感動,但不是很懂那種辛苦。神奇的是,爸爸從來沒因此罵我。現在想想,他真該臭罵我幾頓或拒絕幫我送,這樣我才會學乖。父母愛孩子的心,實在深不可測哪!

上了國中,學校在半山腰,走路大約10分鐘到。我還是老樣子,請爸爸載,總是在規定的7:15打鐘前「驚險」到校。有回爸爸載我,半路上被導師看到,于是她嚴厲訓誡,要我別再讓爸爸載,說他太辛苦了。回想起來,老師應該是看出身材圓胖的爸爸有了點年紀,騎著摩托車爬坡實在太累了。

那時年紀小,對老師的教訓感到莫名其妙。爸爸在我心中一直是「強者」,在公司、在家裡他都是老大,一呼百諾,強壯威武,怎麼會辛苦?我的愚蠢讓爸爸付出代價:小學六年、國中三年,爸爸整整載了我九年。哎,慚愧...

小學拿市長獎的我,國中成績自然不差,但因紀律欠佳考前鬆懈,考上台北吊車尾的高中。教我詫異的是,爸媽不但沒有表示絲毫失望,媽媽還歡歡喜喜帶我去學校辦理報到和註冊。高中住校的我,終於可以讓爸爸鬆一口氣,不必天天載我上學。但我好黏家,每週六下午練完儀隊,我一定從北投搭公車到台北車站,再搭客運回基隆換公車回家。很麻煩又花時間,但不敵我濃厚的戀家情結。

於是,每週日晚上的返校時刻,「父女溫馨接送情」再度登場。

爸爸總是載我到車站,幫我買票。我排在隊伍中,他在一旁等候。雖然在「等車」,我總希望車子愈晚來愈好,最好別來。父女之間有一搭沒一搭聊些瑣事,沉默還是佔了大部分時間。短短的幾分鐘,我心裡充滿依依不捨的悲傷和濃烈的愁緒。

車來了,總是會來。

我坐上車,挑一個可以看到爸爸的座位,隔著玻璃窗跟他揮手道別。他總是像一棵樹,筆直堅韌地站在那裡,動也不動,靜靜地望著車子。車子駛入黑暗中,爸爸越來越小,最後變成黑點、然後消失。


爸爸終究會變老,白髮越來越多,動作也不若以往敏捷。日漸長大的我看在眼裡,難受得心痛。朱自清的「背影」中刻劃細微的孺慕之情,我感同身受。

不變的是他的不善言辭,和他用自己的方式表現對孩子的愛。盡管看似平凡、一成不變,有時甚至笨拙,但我終於看出,爸爸對我們的愛極深邃極誠摯,像大海深處的河流,滔滔汩汩源源不絕。可是一搬上檯面,全走了樣。

像爸爸對大姊表達愛的方式,就很奇特。

爸爸說,他其實很喜歡唸書,功課也很棒,但因家裡太窮,只好放棄升學。我想,他把自己的失落感受完全投射到大姊身上,化為殷殷期盼。大概從小承擔了太大壓力,叛逆的大姊就是不愛唸書,老唱反調,常惹爸爸氣得跳腳,媽媽也喋喋不休責罵。很大的希望(high hopes)變成失望,對爸爸的傷害應該很深。從小就看他對大姊百般挑剔,甚至氣得要把她掃地出門。

木訥寡言的爸爸還是有「漏餡」的時候。有回他喝得酩酊大醉,把大姊叫去,對她說:「爸爸不是不疼妳,只是希望妳好好讀書,以後過好日子... 」


我猜想,他自覺書唸不多,在工作上常遭遇不公平對待,還得忍氣吞聲。因為太愛女兒,不希望她經歷這種辛苦,才對她如此嚴厲管教。不料,造成反效果,弄巧成拙了。

大姊自承至今對爸爸還是有「距離感」,雖然已經可以和爸爸輕鬆說笑,總是感覺不親近。

我推測,爸爸最疼的,就正是大姊(她還不肯相信)。最深的愛,有最大的期待啊。

小時候讓我們忿忿不平的是,爸爸和親戚小孩總是有說有笑,親熱非常,對我們卻老板著一張撲克臉,十分冷漠。長大才知道,他們這輩的男人,像我伯父、叔叔、公公,都是這個樣,在自家小孩面前保持威嚴,才算像樣的爸爸。


爸爸從來不管我功課,我總以為我考得好不好他都不在乎。但是當我收到聯考成績單,他知道我可以上不錯的國立大學,就熱切建議我「盡量填政大」,因為有朋友告訴他「政大很好轉系」。事後證明,這是騙人的,我轉系那年,西語系錄取率才14%哪。還好我有轉成。

如果不是爸爸干預,我就會唸「清大外文系」。就這樣和清華大學擦身而過。

爸爸為何要我唸政大?因為我高中三年住校,他太想念我啦。我家在我高二時搬到內湖,他要我唸台北的大學,才可以住家裡。好吧,我謹遵父命,乖乖填政大,就這樣糊里糊塗上了外交系。也真的可以住家裡,只是我每天得花四個小時通車,為了準時上早上8:00的課,我6:00就得出門。

爸爸還真習慣送我上學,每天陪我搭公車到台北車站,然後分道揚鑣,他去基隆,我到木柵。

只是這樣一來,完全打壞我唸大學的胃口。每天睡不飽,通勤擠又累,唸的東西索然無味,讓我完全提不起興趣。我想,在外交系同學眼中,我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怪咖。他們哪知我心中多苦悶啊!

事後想想,我真是笨。爸爸又沒考過大學,還聽他餿主意?要怪就怪自己罷。

有回表哥來我家,才知爸爸對我考上大學十分得意。我嚇一跳,因為他從未當面稱讚我。有夠悶騷。我很高興能讓他開心,真太棒了──他可不好取悅啊。

但我不是乖寶寶。三不五時會給爸爸帶來困擾,尤其和媽媽之間的激烈爭吵。

最近我才算開始了解媽媽。她真是標準的風象星座,千變萬化,脾氣急又壞,加上小孩子個性,有時簡直把人搞瘋。當然,現在我都想通了,但二十多年前的我,血氣方剛,才嚥不下那口氣呢。

大一那年寒假,我有嚴重的坐骨神經痛,躺在彈簧床上還痛到徹夜難眠。媽媽不顧我的病痛與抗議,堅持邀親戚小孩來家裡住,結果我只能睡冷硬的地板,整條左腿痛到言語無法形容,根本無法成眠。一氣之下,我帶著僅有的財產──200元台幣──離家出走。我東跑西跑,借住同學家,到最後身上一毛不剩,還得跟同學借錢買車票。在外晃蕩一個禮拜後,我才硬著頭皮、挑媽媽上班的時間回家。

晚上媽媽知道我回來了,硬脾氣的她悶不吭聲。教我訝異的是,爸爸來了。

離家出走時,我總一邊氣媽媽,一邊想念疼我的爸爸。一想到他我就滿腹委屈心酸落淚。

那時,我躺在床上,爸爸悄悄走進房間,沿著床邊坐下,我沒敢看他,想必早哭花臉了。他輕聲問我這段時間到哪裡去、住哪裡、吃什麼,我背對著他哽咽答話。最後他說:「媽媽有時不太懂事,妳要原諒她。」然後爸爸說,他代替媽媽向我道歉。

我又驚又愧,平日的他多麼威嚴,現在居然低聲下氣道歉。我的淚水早已潰堤,氣自己讓爸爸難過傷心,比氣媽媽還多。

那個晚上是刻骨銘心的經驗。至今回想,還是不禁熱淚盈眶。太對不起爸爸了。

爸爸大概當老闆慣了,又性急如火,一下命令,非要人家執行不可,否則就會動怒。事情不合他的意,他也會馬上發脾氣,蠻橫不講理。年紀越大越是如此,很教人困擾。我想,他對人生不甘心與工作上的不愉快,造成如此偏激的性格。

幾年前爸爸診斷出大腸癌第二期,想是他長期累積壓力、力求完美的不幸後果。我嚇壞了,找了一堆書來看,有本【神奇的小麥草】深深打動我,書中的描繪極為吸引人。於是,我花了一萬八千元買了一部「小麥草機」,準備打小麥草汁給爸爸喝。不料,機器才送到,爸爸就大發雷霆破口大罵,惡狠狠地說他才不喝,還要我把機器丟掉。脾氣好火爆呀。所以,爸爸會得癌症,不是沒道理。

現在我們與爸爸相處的唯一原則就是:「讓他高興。」隨便他想怎樣,我們都全力配合。因此,他術後復元良好,臉色紅潤有光澤,神采奕奕,讓我們放心又開心。過去的不愉快,爸爸都看淡、放下了,和媽媽過著愉悅的退休生活,享受含飴弄孫之樂。我們幾個女兒也開始逗他,把他當小孩子寵愛。現在和爸爸相處,如沐春風,好輕鬆愉快呀!

這場大病可謂老子所說「禍兮,福之所倚」,結果並不全然那麼糟。至少還給我們一個可親又可愛的老爸啦!




Aug 4, 2008

頑祖皮孫

adjpihpiohpohpihpphpihpijiiadkdk這對就是本文主角囉!


我有兩個外甥:17 歲的亦寶(二姊兒子)和 9 歲的愷弟(大姊兒子)。兩個男孩的英文名字都是我取的。其中,亦寶從小就圓滾滾胖嘟嘟,靈動活潑可愛,又常做些怪事(後來才懂,小男孩嘛,那個不是?),讓我聯想到漫畫「淘氣阿丹」(Dennis the Menace)裡的 Dennis。從此,亦寶就成了阿丹啦。

等到愷弟蒞臨,從嬰兒變小人,會走會跳會講話,哇塞,乖乖不得了,舉天之下有此等頑皮耍賴小皮蛋?連見多識廣的爸媽都十分訝異,相顧駭然。相形之下,咱們小亦寶可文靜又乖巧。等到要取英文名,哎,糟糕,皮小孩名錯給乖亦寶啦,那這超皮小東西怎麼辦?幾經思考,我腦中一閃福靈心至,從此他成了「野獸派小子」──Cheetah。

Cheetah,獵豹,全世界速度最快的動物,身型、動作極為優美,我最喜愛的「Big Cat」之一。

不誇張,小愷弟活像一頭小猛獸,粗魯又暴躁,整天跳碰衝來咻去,老看他跌撞個痛徹心扉,然後用他超高分貝的嚎哭讓人心碎,痛完哭完繼續橫衝直撞,一點都沒有在怕,然後,又哭得淅瀝嘩啦。這檔怪事不停循環了好幾年,最近隨著他長大,總算有減少的跡象,鬆了我們一口大氣。依我看,這小子壓根兒沒法控制自己,從小精力旺盛過人,每每照顧他的大人都累垮了,他還活蹦亂跳,一點兒沒事。看來,八成誰惹到老天爺,派他來整人。

aaaaaaaaa  aaaaa小愷弟五歲時。皮歸皮,可是小帥哥一枚呦!

才兩、三歲,小不隆咚的他就伶牙利齒,口才一流。奇怪,書上不都說小男生普遍拙於口齒?這怪孩兒可整天嘰哩聒啦油嘴滑舌,加上天生滑稽又爆笑,反應極快,滿腦子鬼主意,歪理一大堆,花樣之多,活像金庸筆下的「韋小寶」。辣塊媽媽呀~~~ 每每令一干大人噴飯或頭痛不已。

皮歸皮,小傢伙可是超口愛呦!滑溜搞笑的事蹟多不勝舉。

他七歲時曾問小熊:「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啊?」小熊答:「我只交過一個耶!」(哎,不好說,我是他初戀... )

不料,這臭乳呆娃兒橫眉一豎,老氣橫秋說道:「啊?!才一個。我從小到大已經交過三個了。」從小到大?你才幾歲呀?小熊和我笑不可抑。真個人小鬼大。

但別光聽他瞎吹,啥「女朋友」啊?才怪。還不都「單戀一隻花」。這隻小色鬼,相中人家漂亮溫柔長髮小美眉,就一心認定那是他女朋友,認真得很。嘿,臉皮有夠厚。給他生在古代豪門,豈非強取豪奪之豬頭一枚?

小愷弟唸小一時,第一回考試有個考題:「你最喜歡上什麼課?」擺明就是要送分嘛。這小子想也不想就填「下課」,結果當然錯啦。他不敢向老師申訴,回家向媽媽抱怨:「我本來就最喜歡下課啊,為什麼不行?」堅決認為自己沒錯。可笑壞他娘啦。(其實,這部分的確可以討論)

有回我姊夫出差,才剛出門,他兒子已在浴室搞鬼... 好奇的他把一張蠟筆畫的圖揉成一團,塞到蓮蓬頭裡,想看看噴出來的水會不會是彩色的。大姊一看,簡直當場昏倒。

有次在娘家,他一反常態,自己在和室安安靜靜玩耍。大夥兒開心說:「他長大了,懂事囉。」不一會兒,和室卻傳來一陣尖叫與狂笑,嚇壞眾人。原來,妹妹看到小愷弟拿藍色奇異筆把整張竹蓆圖成藍色,讓人好氣又好笑。他可得意呢。

大姊說,昨天他爸脫了上衣坐在客廳看電視,一邊喝著冰涼的黑麥汁。瓶外的冰水滴到他肚子上,形成水珠。一旁玩耍的愷弟,抬頭一看到水珠就大喊:「爸爸脂肪好多哦!」大姊覺得奇怪,問他怎麼看得出來。他指著他爹的肚子說:「妳看!油都跑出來了!」弄得我姊夫哭笑不得。

小鬼酷愛的嗜好之一,就是嘲笑、作弄、欺侮他親爹,有機會絕不放過,自然也抖出不少「醜事」。

有次小愷弟說:「我把拔睡覺會學豬叫。」聽得我們一愣一愣,不懂咧。他馬上模仿起來:「吼─呼,吼─呼」,搞了半天,就打鼾嘛,居然說得如此不堪。忠厚老實的姊夫拿這寶貝兒子可是一點沒皮條,完全不敵。

每次到我二姊家,愷弟最喜歡跟黃金獵犬「寶寶」玩耍。小愷弟瘦瘦小小,體型體重根本差寶寶一截,人小狗大,玩成一團十分逗趣。

有回他學我二姊從後面突然抱住寶寶,寶寶大吃一驚,猛然回頭大聲「旺!」他,小愷弟嚇壞了,馬上躲到沙發大哭,一邊指著寶寶痛罵:「寶寶你最壞了!叔叔再也不跟你玩了!」(寶寶是亦寶的兒子,所以得叫愷弟叔叔)

哎呀,人家寶寶根本是乖乖狗兒,給你這阿里不搭無厘頭的叔叔搞得七葷八素,沒給你記仇就不錯了,還放話?太賣乖了吧。

我二姊說,每回愷弟住他家,這「一孩一狗」總要吵上幾回。但我們明眼人心知肚明,這小孩兒把戲太多,讓人為寶寶感到無趣,有這等不識相的叔叔。

住二姊家時,他非睡人家夫妻臥房地板不可,燈都關了,他一張嘴還碎碎唸個不停。有天二姊夫終於凍未條,跟他說:「愷愷,已經很晚了,可不可以不要講話了?」

有次他和哥哥睡和室,哥哥靜下來準備睡覺,小傢伙還是不安份玩個不停。最後,亦寶無奈地說:「愷愷,現在11點了,不要再跳了好嗎?」哥哥求饒啦。

真格「不是一家人,不進一個門」。全家同著此道。

我們覺得奇怪,大姊和姊夫都不皮,口條也不特別溜,那小愷弟是投錯胎麼?後來一想,哎,就隔代遺傳嘛,ㄐ一ㄥ到外婆啦。

我這孩子氣的媽媽,六十多歲了,光活蹦亂跳就夠驚人,還調皮得不得了。

就拿那天回娘家來說吧。一進門,媽媽就招呼我們吃午餐。小熊和我開心地看著滿桌豐富佳餚,打算大快朵頤之際,只見媽媽從冰箱拿出一盒「香蕉蛋糕」問我們要不要吃,還不停吹噓蛋糕多好吃、香焦多棒多健康。哇,有人這樣跟自己辛苦作的菜打對台?扯自己後腿也不要這樣嘛。

後來才知,她壓根兒沒吃那香蕉蛋糕呢,就一張嘴胡蕊蕊。

這時,大妹也來湊熱鬧參她一本:(以下是小妹的「實況報導〉

有天媽媽做好了一碗公的湯泡飯,正要吃的時候,看到小妹,就跟她說:「這很大一碗我吃不下耶,幫忙吃點吧!」小妹說:「好啊!」媽媽就裝了一小碗給自己吃,大碗就給小妹嚕。

結果~~~小妹乖乖的吃著湯泡飯(媽媽的小碗很快就吃完了)~~~媽媽說:「我突然想吃水餃耶!」就自己跑去煮水餃吃嚕!吃的時候還一直說:「水餃真好吃!」還嘻嘻嘻嘻......。吃到想吃的東西真是特別的好吃啊。

如果媽媽有什麼「常態」,就是她的反覆無常變幻莫測了,教人捉摸不定。雖然當她女兒幾十年了,還是時常驚喜不斷哦~

哇.....後來看到小妹鼻樑中有疤痕。一問之下,才知前幾天她跟媽媽在廚房忙,媽媽煎魚,她在一旁切菜。不料,一炮熱油向她射來,打中鼻樑。我們一聽,心疼極了,那多痛啊!小妹說起碼200多度呢。小妹講著講著,說道媽媽嚇壞了,要她趕緊去看耳鼻喉科。

「耳鼻喉科」?哇哩咧,小妹當場傻眼,啼笑皆非。我們笑成一團。媽媽有點兒呆氣哦。

媽媽在一旁笑咪咪聽我們聊她的糗事,一點不以為忤,還說:「你看,這油很厲害,剛好噴在鼻子中間,用槍打都沒那麼準!」大夥兒笑聲再度爆破。厚,真是夠了,娘,我投降。您不是心疼極了,還當笑話看?媽媽辯解:「本來就是啊,萬一打到眼睛不就瞎了?」嗯,有道理啦,但那個「比喻」實在有點兒... no three no four 哩。

有天在電話裡聊到「輔大」。媽媽不懂:「什麼是輔大?」我說,就輔仁大學,很有名啊。她硬說:「輔大誰聽得懂?要講就講輔仁大學。像妳講台大、政大我就懂,什麼輔大嘛!害我以為是『福大冰淇淋』那個福大。」ㄟ,自己常識不足,可以這樣亂抝喔?

當年「莉莉與小鄭」新聞正紅之際,我打趣問亦寶:「以後你會不會想娶年紀比你大很多的女生?」他說:「才不要!那跟阿媽一樣。」反應極快的媽媽聽了,不分青紅皂白板起臉逼問:「阿媽有什麼不好?」嚇得亦寶一時呆若木雞,完全反應不過來。卻笑翻我們一票人。雞同鴨講嘛,何苦為難小孫子?

媽媽是很可愛,就是「政治觀點」偏激得令人不敢恭維,和她聊政治十分頭痛。但不能怪她,她這把年紀這款硬思想,拿她有啥辦法?以前我會和她吵得不可開交,現在學乖了,只要她一開罵,我就說:「我沒看新聞呀,妳講什麼我都不知道。」哎,一皮天下無難事。

第二個策略就是「盲目附和」,她說什麼我必:「對嘛!」、「是呀!」狗腿一番。她開心就好,我都沒意見。

夠阿Q吧,但我不管。比起來,那些政客算什麼?值得我花力氣?我理他才怪。還是自己媽媽重要多了。畢竟,我書讀得不多,孰輕孰重還分得清。

大姊還想不開,三不五時和媽媽對槓,媽媽會氣得向所有家人抱怨。她跟我說:「大信就是腦筋轉不過來,跟她講什麼都不通。(我看,您比較難溝通哩)她腦子開過刀,真的有問題。(是嗎?我怎看不出?)這麼番,以後都不跟她講了。(那可謝天謝地。別沒事找事就好)」

我問她:「老爹怎麼說?」她可開心哪,語中帶蜜嗲聲說:「老爹當然挺我囉!」是哦,那可美極。夫妻同心,其力斷金啊!

媽媽可一點不承認自己「番」,還自詡:「我是我們兄弟姊妹裡最乖的。」此話倒也不假,內情之轟轟烈烈,可見一斑。

媽媽就像「絕不認輸的番小孩」,像小愷弟一樣,要人認同要人疼。反正她一輩子就這樣,永遠長不大啦,也就是這樣,才顯得寶氣十足又討人喜歡。

媽媽不但頑皮搞笑,講起話來更是喜感十足,連悲慘事都可以講得妙趣橫生。

幾年前,大姊腦瘤開刀,主要就是媽媽在照顧。勞心勞力的她可累癱了。手術時,她一人孤伶伶守在門外,一看到病床推出來,立刻衝上前去,心疼問道:「大信!阿妳會不會痛?我在外面這裡緊張得要命。妳沒事就好...」嘩啦嘩啦一陣後,床上病人用微弱的聲音問道:「妳是誰?我怎麼不認識妳?」媽媽大吃一驚,以為大姊一開過刀就變成呆瓜,連自己媽媽都不認得,緊張地說:「我是媽媽啊,妳怎麼不認得啊?」病人堅持:「妳不是我媽媽啦!」一陣難過心酸後,媽媽才揉揉眼睛看個仔細...

原來,那不是大姊!哇,真是超丟臉哪,還跟人家「魯」半天。想來那位小姐實在太無辜可憐,剛開完刀,精神身體都很虛弱,居然倒楣遇上這位眼花吵鬧之歐巴桑...... 拍謝極了 ...

媽媽每講這段糗事,聞著必瘋狂大笑,她自己還邊講邊笑出眼淚。每講一次就笑一次,寶得很。

幸運的是,這對「番祖番孫」還沒有同時起番的記錄,不然... 咳咳咳... 我們普通人可承受不起。話說回來,這組「頑皮祖孫」為我們家帶來了無限歡樂,只要有他們在場,家裡必定熱熱鬧鬧笑語不斷,其快樂無比。

事實上,他們的逸趣妙聞還一拖拉庫,一時想不起太多,有機會再寫。

幾年前開始有人說我「搞笑」,咳,我可不敢冒此美名。家有兩位「搞笑天兵」,我遠遠比不上,甘拜下風。

這篇,獻給我可愛的家人。



Jul 25, 2008

長毛象──穿越萬年來看你





《《《《《《《。《他曾經是我們的鄰居,現在卻成地球過客了...

我對考古學(archeology)和古生物學(paleontology)的興趣始於十多年前教書時。當時教材內容五花八門,簡直如《黃帝內經》所言「上極天文,下窮地理,中悉人事,理通三才,道貫古今」,包涵的學問極廣、極大,雖然備課有些壓力,卻無形中吸收了許多知識。回想起來,很感恩,不但腦袋充實不少,也大幅拓展個人興趣與閱讀書單,讓生活更愉悅。

不然古生物與主修文學的我,大概永遠是平行線了。

講到古生物,大家最熟悉與歡迎的應當是考古界的超級巨星──恐龍。對這夢幻般「史上第一巨大動物」,當然我也興味盎然,甚至一度發心想飛到挖掘現場看個究竟。但所有古生物中,最教我痴迷神往的,卻是長毛象。

為何鍾愛長毛象?

我一直對「象」極有好感,他們溫和、有靈性、懂得分享。再來,長毛象「身高為現代象兩倍」,多巨大啊。加上他們奇異的毛茸茸外型,強力撐開浩瀚無垠的想像空間。比起來,與恐龍有些淵源的蜥蝪或鳥類,對我吸引力太低啦。雖然身高18公尺、身長52公尺、重達130公噸的「震龍」,光憑想像就能把我震昏...... @@ ......(站起來六層樓高哦)

昨天趁著升高三外甥亦寶難得的空檔,我們與他相約,一同前往中正紀念堂展覽館,參觀這名號優美響亮的「沉睡18000年的冰原巨獸」特展。

烈日毫不留情灑潑滾燙的光與熱,走在「自由廣場」的我們有被燒烤的昏熱感,簡直可以聽到「滋滋」煎炸聲。我們三人,即將從21世紀的炎夏,走入冰凍了一萬八千年的長毛象世界。

因為是暑假,加上長毛象的魅力逐年增高,蜂擁的參觀人潮不令人意外。除了年輕情侶、學生、親子,還有一群來自桃園龜山「快樂斑比」小學的孩子,都是我們這趟「知性之旅」的伙伴。好玩的是,帶領小學生的老師解說十分精彩,原本三十多人一團,越走越大團,到後來居然膨脹一倍有餘,六、七十人吧。這位認真敬業的老師,讓人印象深刻,我在心底為他默默喝采。

OK,來聊聊所見所聞吧~

這回來台的是兩隻長毛象:尤卡基爾(Yukagir)與歐米亞空(Oymiakon)。

兩個名字其實是薩哈共和國(Caxa)的地名,長毛象是以發現地命名。薩哈位於西伯利亞遙遠的邊陲地帶,緊臨北極海,土地面積是台灣的100倍,人口卻不到100萬。這兩個地方都在北極海沿岸,終年冰天雪地,七月最高溫只有2°C。也唯有極端的天寒地凍,才能讓數萬年前的長毛象走過如此漫長的黑暗,在今日重見光明。

通常考古或古生物的展覽,僅僅「化石」就足以讓大眾目瞪口呆讚嘆不已。這次展覽呢?

雖然尤卡基爾真正完整的部位只有頭部和左前腳,而歐米亞空只有頭、鼻、脖子及部分胸部,卻已屬破天荒的重大發現,為長毛象研究立下新的里程碑。畢竟古生物學研究史上,動物的皮膚和柔軟組織能像他們以良好狀態保存下來,極為罕見。

導覽手冊中有動人描述:「越逼近尤卡基爾栩栩如生的臉,越覺得卷曲的茶色象毛、皮膚的皺紋,甚至眼睫毛都如此分明,連科學家都幾乎產生錯覺,以為眼前所見是沉睡中的現代動物。」


兩隻象基本介紹:

尤卡基爾                      
年代:距今約18000年                
年齡:推測為40~45歲間               
性別:公象                     
象牙長:3.1公尺   
推估全身:肩高約2.8公尺,重約4000~5000公斤   
死因:意外                   
發現時間:2002年8月             
貢獻:史上首度發現保存完善的長毛象   
展出履歷:2005年日本愛知博覽會首度曝光
發現重點:骨肉皮毛都相當完整的巨大象頭,皮膚還有彈性。2003年9月又發現保存狀態同樣完整的左前腳。



○○尤卡基爾出現,告訴大家:「長毛象的頭型是這樣的。別亂猜,也別再搞錯啦。」


1333j尤卡基爾的下巴瞧瞧。他的鼻骨經不起漫長時光摧殘,已經斷裂,只留下空洞。

歐米亞空
年代:距今約3萬~4萬年前
年齡:約1.2~1.3歲
性別:母象
死因:不慎陷入沼澤被冰封
發現時間:2004年9月
貢獻:罕見冷凍狀態下保存的幼象
展出履歷:全球首度曝光,在台灣台北


。。歐米亞空。她的眼睛還瞇瞇張著哦。 尤卡基爾的左腳。可以看到皮膚紋路。


如果你對長毛象陌生,下面是很好的參考資料。

正式名稱:長毛猛獁象/Wooly Mammoth
科學分類:哺乳綱─長鼻目─真象科─猛獁象屬
最早出現:約400萬年前的非洲
主要分布:西起愛爾蘭、東到北美東岸接近北極圈寒冷地帶
主要時空:《更新世》(Pleistocene)時期(註),約180萬年前至1萬年前。
滅絕時間:約1萬年前至4,000年前
飲食習性:草食性動物
外形特徵:身披長毛,耳朵很小,有捲曲的長牙
體毛顏色:本應為黑色。出土時因褪色而呈棕色到深棕色
體毛長度:最長50公分
防寒武器:皮下脂肪厚達10公分
成年年齡:約15歲才算成年
成年肩高:約2.75~3.4公尺(北方象可達4.5公尺)
成年重量:約4,000~6,000公斤

原來,這不是有史以來第一次,猛獁象踏上台灣島。浮上海面五千萬年的台灣,早在三萬年前就有猛獁象曾在這塊土地上生活、奔跑,但有沒有長毛呢?還是個問號。我好奇了... 不知台灣哪個地方也能挖出古老的長毛象呢。

長毛象的滅亡原因,眾說紛紜,有環境劇烈變化、人類趕盡殺絕、傳染病等。但可以確定的是,最後一隻長毛象在西伯利亞倒下時,埃及正大興土木建造金字塔。一個龐然物種的滅絕和人類文明的發萌,在歷史洪流中擦身而過,形成尖銳驚悚的對比,讓人感傷悲嘆,也留下無限遐思。

我個人感覺,理應是人類濫捕濫殺,直接造成長毛象滅亡。因為,黑色毛的象群在雪地裡,本來就是特別醒目的目標(easy target)。君不見,今日仍活躍在極區雪地中,幾乎清一色都是雪白的動物。而且,長毛象的「經濟價值高」,除了食用外,他的皮、骨可以拿來造屋、製衣、禦寒,大量脂肪可供燃燒取暖,對生活艱困的北極圈居民太實用了。

莊子說:「無用之用,是謂大用。」似乎是為長毛象的末日發出一聲極長極哀極痛的喟嘆。

亦寶說到,他覺得有一天長毛象「可以復活」,因為幹細胞研究絕對辦得到。我想也是。但我說:「雖然我很喜歡長毛象,但實在不希望他們再來,因為他們的居住環境被人類嚴重破壞,隨時都有物種滅亡,連北極熊都有絕種危機。長毛象回來,能活嗎?」他也表示同意:「對啊。而且地球溫度持續上升,對他們生存更不利。」 但願科學家別造孽了,小孩子都懂呢。

其實,挖掘到這兩隻長毛象,畫下新里程碑,對古生物學界來說無疑是天大喜訊,卻也同時捎來嚴峻的警告:就是因為「全球暖化」日趨嚴重,北極圈的永凍土才會逐漸消融,原本深埋地底的長毛象才得以重見天日。更不妙的是,永凍層融化時,蘊含其中的甲烷,也就是沼氣,會大量釋放到空氣中,帶來比二氧化碳高20倍的暖化效果,讓人類、所有物種的前景堪慮。

根據世界保育聯盟的估計,目前每天平均約有40種物種在消失中,是不是會更糟呢?看來已是無可逆轉的趨勢了。

身為生物鏈最上層的人類,雖然可能撐到最後一刻,卻終將遭遇最殘酷、最全面的浩劫。

Karma?I'm not sure, and I dare not think so. Oh, well...

總之,這個展覽到11月4日。如果有興趣讓這段地球的重要歷史融入你個人歷史,不妨步入這時光隧道走上一遭。可以學習,可以思考。很棒。

順便,瞧瞧那新聞熱度猶存的「民主廣場」木牌,想想人類這種「神奇」的動物,是否在無謂的事情中,掺入太多的熱情與喧鬧,反而把耽擱了人生真正重要的部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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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註):更新世是地質年代的專有名詞。單位是世(Epoch )。世的單位之上還有紀(Era) 和元(Period)兩個單位。

詳細年代,請參閱清華大學這個詳細又漂亮的表格→ 更新世是地質年代

Jul 24, 2008

男女大不同

、﹝】】】】,】政大後山一景。這是我們每次爬山都會經過的地方。


最近,小熊和我有志一同,都沉迷在文字創作的世界裡。精神生活忙碌而愉悅,追上我們近來稍微緊湊熱鬧的「肉體生活」。(請勿想入非非,就是跑來跑去參加邀約聚會啦)

我寫的多歸抒情記敘,主要描繪親身經驗的人事物,或遊記、或人物、或活動、或心路歷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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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熊可強哪,擅長的文體不拘,嚴肅枯燥的論文、說道論理的散文、情節曲折的小說,他都行。十分多才多藝。

不同的是,我寫,就是好玩,留下記憶與分享經驗;而他是「目標導向」(target oriented),必須有個特定目的,譬如拿文憑(博士論文)、參加比賽(小說、論文)、收拾老婆爛攤子 (科學家的使命?
)等。

本來他還覺得我把他講得太「功利」,有點兒悶氣。事實上,如此「價值取向」很正常,因為他和所有男生一樣,睪固酮是我的20倍,野心,或(好聽一點的)雄心,自然大多了。何況,人家小時候參加作文比賽拿過獎,我哪比得上?

總是一家人,寫來寫去,互相欣賞觀摩是常事。大概我粗製濫造,產量多又快,讓他應接不暇。每回問他感想,他總不脫:「很好啊,有進步,很活潑,很流暢」。剛聽很感動窩心,聽多了就了無新意。我真正希望聽到的是「建設性的批評」,刺激我進步。

說實話,最近不少人給我寫作上的鼓勵,甚至有人說我可以當作家了──這些都讓我「心虛」──雖參加過作文比賽,卻始終與獎無緣;從小到大,只有高中和國中老師各當眾稱讚我一篇作文。總之,我雖愛寫,自信心是不及格的。

所以我對小熊有期望啊!

我怎麼看他的作品呢?論文,毫無胃口,六年下來,只勉為其難幫他修兩篇英文稿。如此「無情」,我倒心安理得。拜託,人家身邊一堆專業的準博士、教授、大師建議指導耶,我算哪根蔥?但他的散文及小說,我可是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,巨細靡遺地挑錯字、潤飾字詞、修改文句,甚至捉刀構思小說情節或結局,哎,我這麼認真,比自己寫東西還用心,誠意可感天動地啊~

該禮尚往來吧?嘿嘿,我一廂情願,作白日夢。

昨天下午外出用餐,然後到政大校園散步。


我問小熊對我寫的 夏至前夕花蓮行 有啥感覺,他回答:「沒有。」
我有點驚訝追問:「正面的和負面的都沒有嗎?」

很奇怪,他像燈炮一樣,不點不亮:「先說正面好了:一、文字流暢;二、內容輕鬆活潑;三、讀來有趣。負面就是內容太多太雜,架構比較亂。」

我接著問:「那我該怎麼改進?」
他說:「可以深入探討一些重點,譬如和景小姐聊了很多,還有六十石山、鯉魚潭。」

我納悶了... 這是「遊記」啊,本來就應該輕鬆寫,不是?「深入探討」,太沉重了點吧?

但他好不容易提出意見,讓我見獵心喜,趕緊追問:「這樣重點也多呀,還不是太雜了?」
他也覺得不太對勁,但無法提出進一步說明。

兩人小小辯論一番。

他有點不爽:「妳要我講,我就講我真正的想法,講了妳又不高興。」

我說:「我沒有不高興啊,可是你講來講去,我都不知道可以怎麼改進。這樣很像超級星光大道的袁小胖,講了一大堆,可是聽的人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。這種批評沒有幫助啊!」


他先辯駁,再來有點兒慚愧...

接下來我小小抗議:我讀他的作品十分用心,提出許多意見;他看我的都隨便看一看。(早就心裡不平衡啦!)

他又不爽了,堅持他想得到的都講了,沒有不用心。還嘔氣說:「我回家再想想好了。」
回家想?騙肖也!給他八百年都想不出呢。專家講了啊~

【腦內乾坤】(Brain Sex)作者 Anne Moir 說:「男性比較自我中心」又說:「但是,這有什麼稀奇?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?」換句話說,大家老早就明白,男人比較自我(或自私),我再不甘心,也白搭。他的小說硬是比我的遊記帶的重量多啊。沒話說。


更重要的是,男人典型的大腦構造,讓小熊無法充分表達他的感受。

請看 Moir 論述:

「女性大腦的腁胝體有較大且深遠的神經網路,表示左右腦可以互相傳播更多的訊息。... 女性的左、右腦都有反應情緒的能力,對男性而言,情緒則是專門在右腦處理的東西。... 男人把他的情緒集中在右腦處理,但是表達感覺的語言區卻是在左腦。因為男性連接兩個腦的纖維束比女性小,訊息的交替就較為受到限制。男人常覺得表達情緒很困難,因為他右邊的情緒感覺不是這麼流暢地就到左邊掌管說話的大腦來。」

我忘了哪本書中舉了一個例子,一個十四歲男孩一直被問到他對某事有何感覺,他不耐煩極了:「感覺?我哪有什麼感覺?煩死了!我就是沒有感覺嘛!」

他屬於大多數之一。有85%的男性,腁胝體就是又小又稀疏。但還有15%左右的男人描述感覺還是相當靈光的。

我讀過這書嗎?當然。
那何苦為難小熊 ?

咳咳咳... 我在押,看他是不是那15趴中的一個,結果 ~~ 槓龜。好吧,總是算「正常男人」,in a sense。 另外,「逼問」之下,他就嘩啦嘩啦講一堆,給我多大動機啊。我猜,一旦他面臨壓力,兩大腦之間的連繫瞬間變得流暢通達,感想便源源湧出。難怪他那人人敬畏的指導老師特別欣賞他... 壓力可以激發這人潛力嘛。
我真愛問。借愛因斯坦之言:「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才能,不過是喜歡尋根究底地追求問題罷了。」

再來我想起,難怪編輯多為女性。只有「不那麼自我」、心思細膩的女人願意全心投入別人作品中,字斟句酌慢慢思索。願意這麼做的男人想必不多。但總編輯通常是男人,想是成就動機高、整合力比較強罷。

突然我又想起,小熊並非缺乏意見。他有哦,而且又多又好,不過,文章一定與「理論、道理、哲理、辯證」有關。啊!我突然懂了。他對「講道理」的東西較感興趣,對文章有沒有講出道理、合不合邏輯,他可心下清澈冰雪聰明,講得頭頭是道,是非常優秀的評論者。偏偏我最近很少寫論理的文章,只有真實的快樂一篇。好巧不巧,他就最喜歡這篇,覺得這篇寫得最好,評語也最多。難怪。

我再想到,以前他講過,想寫的小說是「能讓讀者從裡面體會或學到一些什麼。」原來早就有跡可循,就我自己鈍嘛,還敢怪誰?

哇,搞了半天我才完全弄懂 ~~ 原來小熊是──「古板咖」,腦中根深柢固的是「文以載道」老觀念。嗯,難怪我那些嘻笑怒罵,他看過就「揮揮衣袖,不帶走一片雲彩」,無情無義哩。哎,虧我老對牛彈琴,簡直自作多情...... 居然現在才了解這點,有些不是滋味。好了,總算醒悟,再不能怪他,再逼就沒人性了。

我跟小熊說:「還好我們上了內觀,不然衝突性可能會很高。話說回來,今天談到這裡,很好,你這輩子再也不必擔心我會逼你講出感想。」

他開心囉:「對啊,把事情想通的感覺真好!」我們都很高興。兩人都省了不少麻煩。(天下本無事呦)

這時,本半吊子哲學家靈機一動:「如果人人都能體認到,人與人之間是多麼不同,這個世界上的衝突將會大幅減少。」

他笑說:「妳就是會把道理講得很好,這點很厲害。」阿諛之言,不可當真。


借一下莎翁名言:「All's well that ends well. 」

有人批評我,太喜歡教人「講出一個道理」,要求過多過高。我只能說,批評者見識有點兒不夠。我只是不愛聽「太淺、太浮面」的東西,還算好應付。如果遇上我先生或他的指導教授,那你非講出「一套道理」不可,要不然,可完全引不起他們的興趣。其中一位還會「逼」人講,不然可吃不完兜著走。請看倌自個兒猜哪位...

腦筋清楚邏輯一流的人,是這麼搞法。

我們比不上。

Jul 20, 2008

周左宇老師 & 沈邑穎老師


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 。我的兩位恩師──周左宇醫師與沈邑穎醫師
。。。。。。  。 (攝於2004年末,沈老師與我偕行拜訪周老爺子)



周老師是我的恩師,很榮幸能成為他的「第N代弟子」。
沈老師也是我的恩師,我應算她「第一代弟子」哦。
沈邑穎老師

因為學中醫,超幸運的,在功利現實的補習班,居然可以認識到清新脫俗、毫無匠氣銅臭味的沈邑穎老師。連續兩年迅速通過「中醫檢特考」的她,當時是人人口中傳誦的大內高手──「內科第一名師」是也!一般人六、七年考上,都算快的了,可見她的記錄驚人。大家不知道的是,她在金榜提名的十多年前,早在北京學過中醫,底子十分深厚。成功絕非偶然。但比起她的教學與醫術、醫德,這項優異的記錄,根本微不足道。

除了氣質出眾、謙恭有禮,她的教學更普遍受到學生大力讚揚與喜愛。有別於一般老師大量用填鴨、口訣教課(我也教過書,真不懂這算哪門子教學?),沈老師循循善誘,用豐富的知識學理極有耐心地帶我們理解《傷寒論》、《金匱要論》每一條條文的醫理、思路與用藥精神,她用「引導思考」的方式教學,讓我們都覺得獲益匪淺。

「鶴髮童顏」的她娓娓訴說教學理念:「希望介紹大家欣賞中醫之美外,也希望同學都能擁有『自學』的能力。」「醫學界不缺醫生,但是缺好醫生。」誠懇而真摯,教我感佩至今。


她正式成為「沈醫師」後,才短短兩年,在住院醫師第二年(R2)就成了醫院的大熱門、掛號天天爆滿、大家口耳相傳、充滿傳奇的「神醫」。目前據說要一個月前掛號才看得到她。最近才從小熊同事口中得知,她前陣醫好一位植物病人,造成大轟動。這些了不起的事蹟與記錄,低調的沈老師私底下從來絕口不提,但因我們介紹太多人找她,每位又拉好幾位,因此「眼線密佈」──人在家中坐,消息靈通來。(沈老師看到這段,八成大吃一驚 ~~~ )

還有,小熊的指導教授長年睡不好,有回來我家給沈老師扎了一針,voila! 當晚超好睡。從此他總敬稱沈老師為「大國手」,對她欽佩萬分!

就是在她大力推薦下,才讓當年中醫菜鳥的我膽敢去上國寶級大師的課。也幸好她強力遊說,才不致教我錯失這人生極珍貴的經驗。她說:「妳不來上他的課太可惜了!這老先生實在太可愛啦!」可愛?嗯,沈老師太了解我啦,這麼一說,引起我莫大好奇。

另外,沈老師也說,周老師的教法與眾不同,算是「古典派」。哎,我哪知啥是古典派?一頭霧水。但衝著沈老師「掛保證」,又有她在一旁壯膽,我就硬著頭皮上課去啦~~~

周左宇老師


親眼見識之下,才知這周老師真是驚天動地天下無雙頑皮無敵笑壞人活該。如果只能用兩個字形容民國三年生,九十多歲的周老爺子,我會選──「爆笑」。他真是我生平所見最幽默詼諧、最機智慧黠、最調皮搗蛋的人啦,光這些形容,你就知道他多討人喜歡,可愛到無法用言語形容。還不用提他那滿肚子學問與人生智慧呢。

說來有點兒跌股...... 剛開始上他的「針灸課」,365穴位我大概只認得個位數,連十二經脈的位置都搞不清楚,但獨樹一格、魅力一流的周老爺子成功擄獲我的心:針灸實在太好玩啦!教我深深著迷至今,也是特考所有科目我最拿手的。天知道,補習班的針灸課我上兩堂就受不了,和周老師的課一比,真個天差地遠,沒得比~


周老師的課有一大特色:每回上課,全班必哄堂大笑十數回以上,而且,保證笑到嘴酸肚痛。


每回下課,我總疲憊不堪,不為別的,就是笑得太累。你說,針灸這麼有趣好笑嗎?咳,我只能說:「只要周老師在,不管上課、聚餐或哈拉,一定讓你笑到快昏倒。」我只有本事形容到此,想知道老先生搞笑功力如何,請自個兒上課去。


好了,家學淵源的他有家傳的「永安堂」撐持,想當然耳,中醫功夫得天獨厚沒話說。但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畢業的周小兄弟,卻年少輕狂吊兒郎當,身為名醫的父親周汝漢深嘆教子無方,把他送到四川一位嚴厲的老師門下磨練。這位老師多嚴格?你一偷懶、不用心,他馬上掄起傢伙海扁一頓,看你還敢皮!玩世不恭的周老師自然沒好日子過,挨揍成了家常便飯,讓他至今想起仍不寒而慄。但周老爺子對老師的諄諄教誨,始終感懷在心,經常提起這位恩師,言語神情中,充滿動人的敬意。

誠然,名師出高徒;進而,棒打出大師──現在的周老師可是非同凡響,在海峽兩岸都享有盛名。光在台灣,弟子就有數萬名,包括許多學有專精的中西醫師。一有小恙,中藥西藥各種藥真是收也收不完,大家都怕老爺子給傷了一根汗毛,心疼哩。有回他到中國大陸,人家在機場拉起紅布條盛大迎接,他打趣說,可見他是中共強力統戰的目標。令人莞爾的是,當場他差點沒嚇昏,以為要被槍斃啦。


他大噪的聲名,甚至跨出華人的疆域,直穿太平洋,震耳老美。他在美國多受歡迎?本來預計出訪一、兩個星期,卻因精湛的醫術讓洋人大為傾倒,兩、三個月過去了,居然還在美國趴趴走,到處接受邀約招待,樂不思蜀。這麼一攪和,周師母給惹毛了,拍去電報,寫著:「我快要死了。」嚇得周老師火速飛回來,一衝進家門,卻見太太氣定神閒,約了朋友打牌呢。他喘噓噓責問嚇他幹啥,師母更沒好氣:「不然你不回來呀!」真格天生寶一對。超口愛老夫妻啦~


從「欠揍皮蛋」到「針灸耆宿」之間,周老師還有一段奇特的經歷──他投身軍戎,參與過不少戰役,以少將身分退伍,是不折不扣的將軍哦。你說,他明明北師大畢業的文弱書生,又拜師習藝,沙場炮彈與他何干?說來可歌可泣,但很難感人肺腑...... 這紈絝子弟在四川被嚴師鞭打得實在受不了,就報考黃埔軍校,希望脫離「魔掌」。雖然身高差一點點,居然給他考上,他又驚又喜,流了好幾次淚(周老師之愛哭,不蓋你)。從此,他成了革命軍一員,隨著軍隊東征西討,從「躲棍子」變成「躲子彈」啦。
咦,這樣有比較好嗎?咱們周老師的邏輯,怪怪滴~~

他的軍旅生涯也是高潮迭起精彩萬分。論及有本領將悲慘事件講得歡樂逗趣,周老師絕對是首選。他挨揍固然堪憐,從他口中說來卻超搞笑,連戰爭這種生死關頭、哀鴻遍野的事,他都可以講得「歡樂滿人間」,奇哉怪也。事實上,除了他小腿上清楚駭人的彈痕,戰役的殘酷嚇得他老嚷嚷:「下輩子我要當女人!當男人太辛苦啦!」全天下男人,可有第二位來生想當女生?我們周老爺子真奇葩一大枚。
周老師本性善良,在殘酷的戰爭中表露無遺。他當旅長(或師長連長什麼長吧),別旅人都越來越少(陣亡或溜走),只有他這旅愈帶愈大團──他對屬下好啊,把受傷弟兄照顧得無微不至,有食物先給他們吃,還三不五時要他們「逃跑」(就是當逃兵嘛)。嘿,有鼓勵士兵逃脫的長官?周老師就是來這一著,教你眼鏡不夠跌。但他的「仁者風範」,著實感天動地,也獨樹一格。

古靈精怪的周老師還是不折不扣的「語言天才」。


大陸多少南腔北調啊?他會的方言多到你怎麼也考不倒。連台灣各地口音他都可以學得唯妙唯肖。有回他和路人聊天,問人家哪裡人,那人說彰化,他立刻用彰化腔的台語說:「哎,咱們同鄉啦。」馬上跟人熱絡起來──別忘了,他可是100%北平人哦。這類頑皮事蹟,數不勝數。他宣稱參加了「十幾個同鄉會」,全憑過人的語言天份。老先生講完這段還哈哈狂笑一番,滿臉得意,同學一邊笑一邊翻白眼吧~~~ 哇哩咧~~ 老師您也未免調皮過頭了吧?這檔唬人事玩得這麼起勁,敗給您啦。


這老頑童還號稱「什麼教都信」,進教堂就信耶穌,入天主堂就敬上帝,到廟就拜佛佗,去清真寺就「阿拉、阿拉」,媽祖、關公、土地公... 什麼神他都拜。好吧,也算有個性,就是有一個宗教,他絕不肯信 ── 一貫道。其中,沒啥大道理啦,純粹就是他受不了──吃素──沒法,人家教規嚴哩,你要當道親,就別想吃肉。哎,貪吃沒藥醫~

差點兒忘了提,周老師還是書畫名家呢。出身書香世家的他,從小拜師習藝,讓他一生悠遊文藝世界,精神生活飽滿愉悅。我也跟周老師學過「國畫」,因他最愛牡丹,也最擅長牡丹,剛學時我受到他的影響,日以繼夜作畫,但因考試不允許只好中斷,僅留下幾片零星:牡丹
唱作俱佳的他,夠活潑有勁調皮快活多才多藝吧?這就是我眼中的周左宇老師。

拉拉雜雜講了一堆,打得手痠,笑料還一籮筐,但我沒力啦。是啊,都沒談到他傲人的醫術。老實說,我不知該怎麼講哇 ~~~ 他的案例多到罄竹難書!哦,不,不,我不姓杜,不亂抝。有趣的案例太多,一時三刻也寫不完,先留空白,以後有機會再補。


謹以此文向兩位恩師致敬!
【補充】2008.8.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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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老師教「大敦穴」,講了一個自身經歷。
有天他在客廳看電視,突然想小解,於是起身走向浴室。結果,才走到浴室門口... 就... 尿完啦... 整條褲子濕成一片。於是他灸大敦,不知灸多久(是我不知,他必知),從此再也沒這個問題啦。老師和師母都很開心囉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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震耳欲聾的歡笑聲,就是上課「常態」。周老師的故事多到令人難以想像,而且保證個個爆笑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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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ul 16, 2008

我和媽媽和好了!──【內觀】心得(一)



「你即將進行一場心靈的深層手術,根除你內心的雜染不淨。」


這是在內觀中心時,葛印卡老師對「十日禪修」課程的描述。所謂「深層手術」,簡單來說,就是深入潛意識挖掘出自己積存的瞋恨或貪愛等習性,加以根除,讓自己達到平靜安詳的境界。

一聽到這個概念,覺得新鮮有趣,也急著想對自己「動刀」,但對整個情況卻迷糊懵懂。

隨著課程展開,果然,一些過去的習性逐漸浮現,讓我有機會加以根除。譬如,我一聽人吃東西發出聲響,就心生厭惡。在內觀時發現這就是習性作祟,於是動了「小手術」把它解決。


我在課程前期精神狀態欠佳時,腦中不斷出現髒話。平日連粗話都不說的我,心下駭然。授課的明迦法師說我「書讀太多了」,所以我──憤世嫉俗?過份主觀?容易產生輕視他人之感?覺得沒人懂自己所以不平?... 這些都閃過腦海。無論如何,腦中會出現髒話,一定其來有自。從內觀中,我知道自己缺乏平等心。經過練習,這個情況也明顯減少,讓我心境愈趨平靜。


在課程中,我的身體不但發熱,還大汗不止。「身體發熱,是因各種負面情緒,從最淺的『憤怒』到最深的『壓抑』,都有可能。」師父說這是「好事」,把不好的東西排掉。果然,出關至今十天,我不但沒生過氣,連絲毫「煩躁」都未曾發生。在這悶熱的酷夏,整個人平靜愉悅得連自己都有點兒驚訝。


但我的心靈完全「康復」了嗎?我還不能完全確定。現在要談的就是出關後自己動的一次大手術,或者,是將內觀以來撕開的傷口縫合。


到前天早上為止,我已經五個多月沒和爸媽說話了。從農曆年初二那個晚上起,一共158個日子。


從小到大,個性倔強的我,和火爆的媽媽熱吵冷戰不下數十次,甚至還曾離家出走一週。這回算是創下最高記錄。大家一看,一定覺得我不孝。是呀,先猛劈我五十大板好啦,絕對不冤枉。


說實在話,我很喜歡她,但真的受不了她。


媽媽是不折不扣的「奇葩」:天生精力旺盛、多才多藝、聰明好學、勤勞無比、個性活潑可愛、非常好動、口才一流、熱情有活力、人緣極好。


有五個小孩的媽媽是職業婦女,我們小時候,她每天得從基隆搭客運到台北上班。光這樣,夠忙了吧?不止呢,她仍每天烹煮三餐:早上起來煮稀飯、炒幾道菜,給我們當早餐。在我印象中,早餐很少吃罐頭,也從未出現隔夜菜。在我們揉著惺忪睡眼,趕時間「痛苦地」吃下熱呼呼的稀飯時,她仍繼續忙著,為我們準備午餐的便當。五個孩子,五個便當,每天起碼四道菜。傍晚下班一到家,立刻捲起袖子下廚做晚飯。孩子的營養,她絕不馬虎,用心的程度令人感佩。


她的興趣既多且廣:唱歌、吹口琴、聽廣播、看雜誌、讀「英語九百句型」、玩牌、旅遊、運動、學習等,也常陪我們玩跳繩、踢毽子、丟沙包、下跳棋象棋等。她還會刮痧等民俗療法,對我們幾個常在外頭玩到中暑的小傢伙來說,真是天賜良醫。她又是裁縫高手,雙手極為靈巧,做衣服褲子、打圍巾毛衣,沒有一樣難得倒她。


媽媽的廚房手藝更是了得,自己桿麵做包子、水餃,發糕、年糕、蘿蔔糕、鹹粽、鹼粽、雞捲、咖哩飯、牛肉麵、炒麵炒米粉... 太多啦,做得比餐廳還好吃。不吹牛,她的拿手菜,可以開十家以上的餐館還綽綽有餘。最難得的是,她現在六十多歲了,做菜仍是興致高昂,不時還推出新花樣。前幾年在朋友口述指導後,學會了做「紅龜粿」,教我們大吃一驚,她可開心得緊呢!基本上,只要她想學,就一定學得會、學得好。這方面她真的是天才。


媽媽真的很可愛,我也以她為榮。但我們最受不了的是,完全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發脾氣。她就像顆不定時炸彈,隨時可能爆炸。根據心理學研究,對小狗「定時」與「不定時」電擊,後者令小狗處於較大的恐懼中,和我們的處境相仿。不諱言,我們幾個小蘿蔔頭,成天巴不得媽媽趕快出門。她不在家,我們才能真正放鬆。


老實說,從小到大,我一直是乖乖牌,功課品行從不勞媽媽操心。那我和她有什麼好吵?我學生之前說我「有正義感」,我苦笑承認,因為這是很無奈的結果。媽媽脾氣一向不好,忙起來時更變本加厲,對功課一直不好的大姐百般挑剔,時常大呼小叫罵她,家裡常因此烏煙瘴氣。年紀還小的我看不下,卻無計可施,只能乾著急。印象中是小學三年級,十歲左右,我就強出頭為姐姐「伸張正義」了。也是從那年起,排行老三的我開始「指揮」其他四個姐妹打掃家裡。大我五歲的大姐,大我三歲的二姐,都不願負責主導,只好我來吧。


分析我的童年,大部分時間很快樂,卻因為媽媽的情緒化,小小心靈中,隨時壟罩著龐然的壓力。然而,一個孩子能怎麼辦?充其量,就是盡本份把書讀好、幫忙做些家事、照顧妹妹。除此之外,我能做什麼?但是,不管我再怎麼努力、再怎麼用功拿好成績,還是無法改善家裡不愉快的氣氛。長久下來「無力感」日益深重。長期以來,我把憤怒積壓在心裡在潛意識裡,無意間也造就了一個情緒化的自己。年齡稍長,我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媽媽的翻版!


也許因為人生際遇頗順利,又物質欲望不高,與一般人相較之下,我算非常快樂,個性也屬樂觀開朗。但內心深處總是有一股負面的氣,偶爾會讓我感到莫名的悲傷,甚至灰心頹喪。我想,應該和自己從小「不尋常」的遭遇有些關連。


這個最長的冷戰始於今年農曆大年初二。回娘家的日子,我們三姐妹陪媽媽打牌,幾個男生玩大富翁,最乖的小妹在廚房準備晚餐,家中一片詳和溫馨快樂。這時,小妹端了一盤滷蛋走向餐廳,媽媽一見之下,馬上大發雷霆破口大罵,氣她為何要把滷蛋切開。兩人劈哩啪拉對槓一陣,小妹氣得回房間,用力甩門洩忿。


我一方面心疼小妹,一方面覺得媽媽實在太不理智。全家平安幸福團圓,又是大過年的,明明可以好好享受天倫之樂,卻給她莫名的壞脾氣破壞了一切。自幼培養的正義感讓我忍不住開口講了幾句。媽媽一聽更是火大,叨唸個不停。本來就不愛打牌的我簡直抓狂,不解她為何要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暴跳如雷。我不耐煩地說:「我不玩了。」起身便要離開。這時她更怒不可遏,氣衝衝跑回房間大喊大哭。全家都嚇呆了,美好氣氛也破壞殆盡。


雖然錯愕,我還是趕緊跟進房間,向她道歉。她不僅不理會,反而哭罵得更大聲。此時的我忍無可忍,煩透了。本來想馬上回家,但媽媽撂下狠話:「你們不吃晚餐,以後就不要回來了!」我根本就情緒脹滿激動,吃不下任何東西。勉強等先生吃完,小妹到門口送我們時,我告訴她:「我們可能幾個月都不回來了。」我是吃了秤鉈鐵了心,決心對媽媽展開報復。


所謂「報復」,就是不理她。因為我知道,這樣會讓她難過。我存心想「懲罰」她。

憤憤不平的我原本打算一整年不理她,認為這樣她才能懂我的意思、才會知道我不喜歡她亂耍脾氣。

冷戰剛開始,我自憐自艾,悲嘆自己為何倒楣至此有這樣的媽媽,也不斷怨恨她「長久以來的精神虐待」,破壞我原來可以擁有的快樂童年。我也氣她帶給我不健康的價值觀和想法,讓我無法好好享受人生。我想著一件又一件她的「惡行」,我憤怒、厭煩、難過、悲傷、沮喪,甚至起了和她斷絕關係的想法。


我想「擺脫」她。


可想而知,內心深愛媽媽的我在這段時間痛苦不已,心中埋藏著難以言喻,更不足與外人道的怨恨哀悽。連最親密的先生我都不願提及。大姐幾次來電,勸我和媽媽和解,但我堅持她「欠我一個道歉」,應該是她先找我才對。小妹打來緩事,也徒勞無功。大妹打來過,但我漏接。這次的氣,好久好久,持續了三、四個月吧。


氣歸氣,我還是想念媽媽和因冷戰也一直沒講到話的爸爸。我和姐妹打聽他們的狀況,總希望聽到他們健康快樂的好消息。每想到最疼我的爸爸,總教我心酸得眼眶泛紅。


慢慢地,我對媽媽的氣漸漸消失,而思念之情越來越濃。總是舐犢情深啊。到後來,不是「不想」打電話給她,是「不敢」了。畢竟這回僵持太久,讓向來膽大包天的我都感到羞怯。但我「原諒」她了嗎?說實在話,我也不知道。


到內觀上課,老師說:「你不開心,完全是自己『心的作為』,與外界無關。」、「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、別的事,會讓自己非常不快樂。」有如暮鼓晨鐘,敲醒夢中人。


一切由心造。


我開始省思。我想通了:媽媽的「番」、「任性」、「不講理」、「壞脾氣」、「不理性」,都是用我的標準來判斷的。她自己才不會這麼想呢。我雖然帶有她的基因,流著她的血液,但我從未清楚明白她一生中渡過任何一天的心理狀態。我不懂她的成長、她的童年、她的求學過程、她的青春期、她的戀愛、她的工作、她的交友、她的忙碌、她的活力、她的好客、她的憤怒、她的喜悅、她和父親的關係、她養五個孩子的過程...... 她的一切一切,我茫然無知啊。


我總是用「她的孩子」這個身分來與她相處,但我從來不懂「身為她」如何覺知、如何看我們這些孩子、如何看待這個世界。

如果我是她會如何?說不定早因忙碌勞累而崩潰。而她現在已經六十多歲,仍然每天忙得興致勃勃,渾身散發活力朝氣。很多父母在孩子長大後開始「回收報酬」,但她從未主動向五個孩子要過一毛錢。她許多的想法作為,完全超出我能理解體會的範圍,更別提「感同身受」。


我們總是用「自己的」眼光、觀點角度、價值觀、習慣、倫理道德觀念、信仰、經驗、稀奇古怪的念頭,來面對這個世界與一切眾生。於是六根不得清淨,習性反應因而叢生,帶來累累痛苦的心結,就像我看待母親一樣。如何對治?用「覺知」與「平等心」。這是解除一切痛苦的萬靈丹。


「看清真相」的感覺真好,身心頓時輕鬆起來,那壓力太重也揹太久了。


從內觀回來後,我就想打電話給媽媽,但總近關情怯,始終無法鼓起勇氣。直到大前天,老友聊起那讓她深陷痛苦的「超番媽媽」,而我勸她去上內觀、讀【生活的藝術】時,突然想到:「我有資格勸人嗎?我和自己的媽媽又如何?」心虛極了,卻也讓內心勇氣之苗萌發。


隔天早上靜坐,體會到前所未有的一小時「全身輕微振動」,身心極為舒暢,同時分心想到:「靜坐結束我就要打電話給媽媽。」、「第一句話該講什麼呢?」想了一會兒,冒出一句「我好想念你們哦!」心中演練一番。等靜坐結束的鈴聲響起,我迫不及待起身打電話回家。


媽媽接的。

「媽媽,我好想念你們哦!」

「妳是誰?」(啊~~ 她聽不出我聲音了,有點難過)「哦,是小華啊?(我的小名)」

「是啊,是我。媽媽,對不起啦,我不該惹您生氣...」講沒兩句馬上哽噎起來...

「沒關係啦!嘿嘿嘿」她輕笑幾聲,「我也跟妳對不起。那天實在太累,以為小嫈(小妹)把所有的滷蛋都切了,我搞錯了...」

聽到這裡我嚇一跳,她從不跟人道歉的。她愛面子,超愛面子。她拉不下臉道歉,尤其對晚輩。


我感動到無以復加,也為之前的膽怯自嘲:「哪有媽媽會氣孩子那麼久?真笨!」她高興得笑聲不斷,我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,一切鴻溝瞬間融合,所有不愉快頃刻消散。


坐了這麼久的「心牢」,我終於出獄了,享受許久不曾體驗的自由空氣,太痛快了!原來,這牢門的鑰匙,一直在自己手中呀!但我忙著「往外看」,老注意許多不相關不重要的細碎瑣事,何曾靜下心來,看看自己是誰、擁有什麼?於是,錯過一次又一次釋放自己的機會。


講起來,真正「精神虐待」我的人,就是我自己,沒有別人。


我打電話向老友道謝,感謝她的「啟發」,也勸她打開心結(有資格了吧?)。很難,真的很難,而且可能讓人難堪又痛徹心扉。但如果不試,就永遠沒有成功的機會。「難」總勝過「不可能」吧?而世界上不可能的事並不多。

自由的滋味,真的很美好,但願每個人都能享受這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。


至此,我可以開心地大聲宣布,「手術成功了!」


一盤滷蛋可以塗抹一段這麼長的親子關係,匪夷所思荒謬至極吧?但大家可以想想,你生命中,是否也有、或曾有這樣的「一盤滷蛋」?

Jul 9, 2008

內觀中心禪修記

內觀中心一景。左邊三層樓建築是女眾衣食住行之所,右側平房就是莊嚴肅穆的禪堂。

2007年初,我的老師──沈邑穎醫師──從「內觀中心」的禪修課程回來後,說要送本書給我們。不久就收到【生活的藝術】,我迫不及待馬上翻閱,還意猶未盡連讀兩遍。書中描述「內觀」(Vipassana)的修行法門。什麼是內觀呢?

「內觀是一種淨化心靈的方法,直接向內觀察自身實相,將內心深處的煩惱習氣一層一層地剝除,直到達到內在的安詳與快樂。」

極有吸引力,不是?

我是皈依聖嚴師父門下的弟子,但我一直無法融入佛教的各種規矩儀式,參加了幾回法會、禪修,總覺得扞格不入,即所謂「不相應」,有點慚愧,連法鼓山的活動我都興趣缺缺。讀到【生活的藝術】可開心極了,如老師在信中所言:「『內觀』重在個人實修,其餘教義都是參考用的。」我要的就是這個,而不是每天作多少早晚課、念幾次佛號咒語、熟背什麼經文咒文、跪拜叩頭還要注意腳板的角度與拜倒的時間、佛說這不行那不行、佛說這會五百世斷手斷腳、佛說養狗會和他有共業... 各式各樣教我感到無意義或莫名其妙的儀規禁忌。學佛人應該更正向、更積極、更有活力才是呀?我一直這麼想。

但我不灰心,總看光明面 ~~~ 佛說有八萬四千法門嘛,總有適合我的。感謝我的老師,幫我找到了。

一年多來,我對內觀中心禪修心嚮往之,但限於小熊博班課業與工作,始終無法如願。到六月,他下定決心離職,宿願總算得償。我們報名參加 6/25 ~ 7/6 的「十日禪修」課程。

報到首日(6/25)

典型的炎夏午後,豔陽毫不留情烘烤這北半球小島,教人頭蒸蒸、汗涔涔。我們期待又忐忑,帶著簡單行李上路去了。幾經輾轉,終於到了台中縣新社鄉山區的內觀中心。男女各有報到處,我向小熊說:「十天後再見了。」心下一酸,竟有股王昭君西出陽關的淒楚哀愁。我不禁懷疑自己,是否已成「情感上的依賴者」,失去了獨立自主能力?

報到後到指定寢室,二樓 203 室為有七個床位、四片窗戶的大房間。所謂「床位」就是一塊榻榻米在木板床上所佔空間,我在靠窗的位置。下午時分,寢室很悶熱,只有五公尺外天花板有個吸頂風扇輕緩的搖呀搖,無法止住我汩汩湧出的汗水。一進門就發現,居然有位室友已在睡覺,我有點吃驚。在寢室無所事事,於是往涼快的樓下走去。

一樓完全沒有空調,大約通風良好,溫度十分舒爽宜人。這才知,報到處就是餐廳,我到處走走看看,認識一下環境,也和「事務長」及同學聊聊,熟悉情況。原來,「禁語」從晚餐後開始,晚上八點在禪堂有第一次開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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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目前為止,我心情平靜帶有淡淡愉悅,彷彿預告這將會是收穫豐美的十日。哎,真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~

一位法工介紹規定:全時禁語、生活上有任何問題只能向「事務長」談、和同學不可以有目光接觸(不攀緣)等。

晚上開示,認識了老師──明迦法師、陳瑾瑛老師。明迦法師是位比丘尼,她特別叮囑我們務必遵守禁語,也就是「神聖的靜默」,因為這對修行極為重要。然後分派第一項功課:「觀呼吸」,就是觀察氣息在鼻腔出入所造成的感受。此後每個晚上的課程指導,就是隔日的功課。

我們練習一陣,時間到了,解散回去休息。女學員因為數眾多,有固定的沐浴時間。我排在晚上9:00,也就是上完課、整天最後一個時段。

這裏的坐息時間是: (同出家人)

上午 4:00       起床
   4:30~ 6:30 在禪堂或自己房間靜坐
   6:30~ 8:00 早餐及休息
   8:00~ 9:00 集體共修
   9:00~11:00 依老師指示在禪堂或自己房間靜坐
  11:00~12:00 午餐
下午12:00~ 1:00 休息(可向老師各別請益)
   1:00~ 2:30 在禪堂或自己房間靜坐
   2:30~ 3:30 集體共修
   3:30~ 5:00 依老師指示在禪堂或自己房間靜坐
   5:00~ 6:00 水果、糙米麩
   6:00~ 7:00 集體共修
   7:00~ 8:30 葛印卡老師錄音開示
   8:30~ 9:00 次日內觀技巧指導、靜坐
   9:00~ 9:30 問題請益
   9:30       熄燈,就寢

來這裡之前,我最怕兩件事:起床時間、起床時嚇人的亂髮(在家裡真的挺恐怖)。沒想到,都不成問題,卻另有出乎我意料外、更難受的事。

在內觀的第一個夜晚,向來好睡的我居然失眠了。我慌亂難受不知所措,腦中迴轉著各種理由:剛洗好澡身體尤其是頭部發熱、白天茶喝多了、昨天睡太多、認床、太熱太悶、旁邊室友數十次甚至上百次拉動睡袋聲(真的很吵,但我忍了八個夜晚才讓她知道)、榻榻米太硬...... 好啦,我也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入睡,是否按那幾下「神門穴」產生效果,總算失去知覺。我更不知道,這開啟了一連串十個失眠的夜晚。
對一個從未失眠的人而言,這是很殘酷難忍的考驗,尤其每天有十多小時的功課要求,讓我前幾天完全處於混亂狀態。話說回來,卻也是很好的觀察題材。我總以為,一個人的能耐,應該在最困難的處境下才能真正顯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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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是我認清自己的大好時機了。

Day 1(6/26)

凌晨四點,起床鐘聲準時響起。連自己都很詫異,我毫無戀棧馬上跳下床,梳洗後喝了一杯水,馬上回到寢室靜坐。



我專心觀察呼吸,觀著觀著,腦筋有些昏沉,想是睡眠不足吧,不知有無睡足四個小時。坐著坐著打起瞌睡,於是我靠著牆壁坐,雖努力觀呼吸,卻難敵周公不時的邀約。

六點半,早餐鐘聲響起,我一看早餐內容 ~~~ 哇,太豐盛了,比我家伙食還棒嘛。除了水果,有地瓜稀飯,外加三個菜,還有蘿蔔乾與辣椒醃黑豆豉,口味絕佳。我想起中心另一邊的小熊...... 他最喜歡吃蘿蔔乾,想必此時一定開心地大快朵頤。好了,這裡的早餐,每天都很棒,除了水果、稀飯、三菜,後來還有全麥麵包與雜糧饅頭。因為太好吃,前幾天我都吃很多,後來就慢慢減少,因為... 補眠更重要。

早餐後休息一下,就是第一次的「集體共修」。這個時段一定要待在禪堂中,聽葛印卡老師的「唱頌」及簡短指導,再來就是自己靜坐用功。我早已習慣盤坐,除了曾在農禪寺跟果會法師學過靜坐,平日生活我也常盤腿而坐,所以對我不是難事。可是坐著坐著,我總不知不覺睡著,清醒的時間寥寥可數。前兩天在禪堂都是如此。教我沮喪的是,進禪堂前,我總是精神抖擻,怎知一坐下來,不久就變得昏沉。我用「意志力」與不濟的精神奮戰,卻一次又一次敗下陣來。

因此,每當師父說可以在禪堂或回寢室靜坐,我總迫不及待離開「大悶鍋」似的禪堂。回到房間我坐在榻榻米上,璀璨耀眼的陽光灑在我身上、灑在我眼前,我坐著坐著,汗流浹背渾身不舒服之餘,「觀息」自是一塌糊塗,總在半夢半醒間。但我不想違反規定乾脆躺下來睡覺。葛印卡老師說,如果要躺下休息,不可以超過五分鐘。於是我用殘餘的氣力與高溫及睏倦對抗,不難想見,戰績慘不忍睹...

正當混沌中,啊,終於,午餐鐘響起,多美妙的聲音啊~ 午餐亦不遑多讓,猶有勝之,除了水果、加了各種營養佐料的飯、三道菜,還多了生菜沙拉、核果、兩種以上的醬料,及一鍋內容豐富的熱湯。

平日我不貪吃,此時此刻卻成了不折不扣的饕客,盡情享受美味餐點。似乎這是苦悶鬱卒的我,極重要的慰藉了。我隱隱感到悲哀,似乎自己的價值與自尊正隨著奔流的汗水一點一滴流逝。活了這麼久,我從未如此「自憐」。

每天晚上開示,我都能聽懂、接受,而且總是心生喜悅。一方面早讀過【生活的藝術】,此外也讀過【金剛經】等佛陀講的經典。

今天晚上的課,我很有感覺。葛印卡老師說:「第一天會有很大的障礙而且不舒服,部分原因是不適應整天的靜坐禪修,但主要是因為你們開始學這種靜坐,是要你們覺知呼吸,除了觀察呼吸沒有別的。」

對啊!真厲害,怎麼都給您料中了?說真的,我覺得身陷水深火熱中,痛苦極了。

他又說:「內觀的最終目的,是淨化內心,根除內心所有的污染與不淨,從痛苦中得到解脫,得到完全的證悟。參加這個禪修課程,是在學習生活的藝術,學著如何過內心安詳和諧的生活,同時帶給別人安詳和諧;學習一天天快樂地過日子,同時一步步提昇心靈,達到完全清淨自在的最高喜樂,心中無私無我、充滿慈悲,樂見別人的成就,心境平等不二。要學習和諧生活的藝術,首先要找出不和諧的原因,而這原因總是內在的,因此你必須向內省視來探查真相。

呼吸是探討自身實相的一個工具。在這條修行路上,你必須察知你所有未知的層面,而呼吸將是一大助力。呼吸是已知到未知之間的橋樑,因為呼吸這項身體機能,兼具意識及無意識、刻意及自然運作的模式。觀察呼吸的生理功能,同時也在觀心察意,因為呼吸的本質和人的心理狀態緊密相連。只要心中生起任何不淨、任何污染,呼吸就變得不正常,變得比較急促、比較沉重。因此呼吸不僅可以幫助探討身體的實相,也可以探討心的實相。在此所學的修行方法,叫做生活的藝術,人生只能活在當下此刻。因此,第一步是要學如何活在現在這一刻,把心放在當前的實相,也就是從鼻孔吸入或呼出的氣息。這個修行方法的目的,是淨化心,逐漸消除內在的負面情緒,從痛苦中解脫。這是深入人心潛意識的一項手術,目的在找出並根除深藏其中的複雜情結。

你覺知到當下的實相,氣息吸進或呼出鼻孔,沒有任何虛妄。你不會貪求更多的呼吸,或是對你的呼吸生起瞋恨,你只是觀察,不對它起反應。這時的心脫離了根本煩惱,它是純淨無染的,而這意識層面片刻的純淨無染,對無意識所積存的不淨雜染有著強大的衝擊。這些正面和負面的力量的交會,產生爆炸性的作用,深藏在潛意識中的不淨,浮現到意識層面,以各種身心不適的方式呈現出來。

要善加利用這段時間、這個機會、這個修行方法,讓自己從貪、瞋、痴的束縛中解脫出來,享受真正的安詳、真正的和諧、真正的快樂。」

這個開示給我打了劑強心針。是的,不管多痛苦,還是要堅持下去。我絕不是懦弱之輩。我默默鼓勵自己。

雖然信心指數回升一些,但上床後面對的是「失眠之夜#2」。


Day 2(6/27)

第二天的功課,專心觀察鼻子內外,鼻孔內側,上嘴唇以上,鼻以下的三角地區,詳細覺知感覺,如實觀察不作評論。

和第一天一樣,我很努力觀息,卻無法抵抗炎熱與疲弱,尤其一坐禪堂就欲振乏力,教人心情跌落谷底。我想起自己低血壓與不良的心肺功能,懷疑吸入太多二氧化碳教我精神不濟,於是找事務長討論,能否把禪堂裡的座位由正中央換到窗邊。事務長聽了,要我中午找師父談。我嚇一跳,以為這是簡單事,怎麼還找師父?後來慢慢了解,在這裡處理任何變動都十分謹慎,如果不慎重,將難以維持禪修所需要的「寧靜安詳」。他們認真與用心處理每一件事,教我由衷尊敬。

師父聽了我的論述,告訴我:「這是低血壓會出現的第一種情況。」她還說低血壓有五種症狀會出現,不知是她沒說還是我沒聽懂,總之她同意我換位置。午休後,事務長就來寢室通知我。

靠窗的結果是好了一點,但沒進步太多。原來在設計上為了擋住陽光射入,所有窗戶都用一片片45度角的木條罩住(如浴室門下方的通風口),空氣是可以流通,但除非是很強的風,否則根本吹不進來。即使如此,我還是蠻高興,因為我從來不喜歡在「聚光燈」(spotlight)中,也就是人們注意的對象。當然,禪堂中沒人會注意你,但我習慣喜歡低調,所以換到靠牆的角落,讓我安心開心(習性?有機會來反省)。

可是,我依究難耐暑熱烘烤與渾沌昏沉,情緒低落無以復加。紛亂灰澀的思緒雜沓蜂擁至腦中:怎麼連個電風扇都沒有?35度吧,怎教人受得了?沐浴時段排那麼晚,壓縮睡眠時間;小熊什麼時候不挑,選這大熱天,沈老師明明告訴我們要涼快天氣來,他偏不聽... 心裡罵來罵去,又覺得自己簡直混吃混喝,真沒用的人。我這麼不值?不配禪修?資質魯鈍至此?.... 一堆負面想法轟得我快受不了,簡直要撐不下去,放棄回家了。 中午我問師父:「精神不好時,為何腦中會出現髒話的聲音?」(我平日從未說粗話,更別提髒話了)她只簡單回答:「妳書讀太多了。」這句話也在大腦徘徊縈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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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那熱到發脹的大腦裡面,可是熱鬧轟隆,簡直像辦奧運會。回想起來,仍心有餘悸。

幸好,年輕室友陳貞如給我很大的刺激與鼓勵。只要她在寢室(我一向「混寢室」的,嘿),一定坐得筆直,絕不偷懶懈怠。我想:「人家既然可以,我怎麼不行?」好像她是菩薩「示現」來的,要給我些啟示。於是我撐著疲累的身體硬拼,總有一時三刻清醒。說真的,我很感謝她給我這麼大的「精神鼓舞」。雖然每晚都被她移動睡袋干擾睡眠,我一點也不氣她,頂多無奈。

晚上的有段開示讓我很受用:觀察「熱」──我的罩門哇。我有多怕熱?除了「陰虛發熱」體質,有幾天晚上氣溫降低,大家紛紛借毛毯抗寒,我一條薄被單就夠。清晨四點多到禪堂靜坐,大部分人不是穿長袖就是披毛毯,我穿T-shirt即可。每次我一靜坐,大汗便汩汩湧出。不誇張,我靜坐一小時流的汗,比爬山還多。

好,我就來對抗熱。好好觀察它、體驗它,不起習性反應。結果,幾天下來的練習,可能讓我一生受用:我不再怕熱了。這個收穫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。本來覺得真倒楣,選這熱天來,不料幾天結結實實訓練下來,給我克服這項「弱點」,可見老子講的「福禍相倚」真有道理,也教我對「幸運」、「不幸」更有深一層體驗。從書上讀來的知識和身體力行不可相提並論,不然,我可是老莊忠實讀者呢。
「知行合一」,我該努力的方向。

Day 3 (6/28)

第三天的功課是再縮小範圍:觀察鼻以下至上嘴唇之間,呼吸時皮膚的微細的感覺。

這天,我整個情況好多了,比較不怕熱,所以開始勤跑禪堂。每天睡不好,如果要求靜坐隨時得全神貫注,那是強人所難了。想來我太好命,過幾天出家人生活,便苦不堪言。無論如何,還是忍吧,「忍」也是不小的功夫。不諱言,在內觀的前幾日簡直「度日如年」,痛苦難捱。

晚上的開示預告,隔日將進入「慧」的領域。前幾天是「戒」(如禁語)與「定」(如靜坐)的訓練。這讓我覺得開心,因為「般若智慧」一直是我很嚮往的境界,終於有機會知道如何修鍊了。

開示有個重點談到「次原子粒子」。這個名詞【生活的藝術】介紹過,我不陌生。給沒參加內觀的讀者一個簡單說明:「佛陀發現整個身體,整個物質世界,都是由次原子粒子所組成。他發現每一個次原子粒子都是由『地水風火』四種元素及它們各自的屬性所組成。他發現這些次原子粒子是構成所有物質的基礎,而它們本身是以億萬分之一秒的高速不斷地生起、滅去。事實上物質界沒有任何堅實的存在,只有燃燒和振動而已。」

所以,這構成了「無常」(anicca)的理論基礎。也就是【金剛經】中所說:「佛說般若波羅密,即非般若波羅密,是名般若波羅密。」這個概念。當然,這個偈為無常下了最好註腳: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」

接下來的技巧指導有較大變化了,觀了三天鼻息,再來要「觀全身」,這教我燃起第一次興趣。


Day 4(6/29)

我很期待今天下午的課程,兩個小時要用來談「內觀方法」。前幾天的觀鼻息練習是這個方法的重要基礎。聽了未免有些心虛,因為過去幾天,我多在昏睡中。
這方法是,靜坐背直、頭正,如有不直,應馬上矯正。首先是觀頭頂,再觀頭皮(整個頭的每一個地方),再觀臉 (從額頭到下巴)、再觀右手(肩、手臂、手肘、手腕、手指),再觀左手,再觀喉以下至前胸部分,再觀後背部分,再觀右腿(從腿到腳趾),再觀左腿。這順序也可以按自己的習慣來調整,選定了,就不要改變。

以「三吋平方」為單位,如實觀察每一塊地方的感受,是「體驗」感受,不是「尋找」或「創造」感受。就像葛因卡老師一再重覆提醒地:「Observe objectively, objectively.」客觀觀察,不要起「習性反應」。如果是不好的感受,不要瞋恨;如果是好的感受,也不要貪愛。

或許是調整得不錯,這部份的練習我頗上軌道,很能體會老師說的情況。我一遍又一遍觀察,但有個問題:我花的時間太久了。老師說一遍約10~15分鐘,我卻花了45分鐘。我去請教明迦法師,她要我別觀察得那麼仔細,要快一點,區域放大些。本來我不太懂,不是觀察愈仔細愈好?後來才想通,一遍10分鐘觀察全身,多觀察幾回,才容易體會「無常」。譬如說觀頭皮,這回它發麻、下回發熱、再來又熱又脹... 等。嗯,想通一件事,挺高興。

這十天中不能講話,所有空閒時間只能做一件事:「思考」,剛好這是我的興趣(我嘗開玩笑:「思考是我的第二生命。」)。可惜,我的思考能力前幾日「失靈」,這天有些回復。但我不敢耽溺想像洪流,還是把握難得的「清醒時刻」,努力用功罷。

這天開示談到,「內觀的修行方法有兩項重點:

第一、打破你心中意識與潛意識之間的藩籬。通常意識一點都不知道潛意識所經歷的事,也由於不知道(無明),潛意識層面一直在起反應;所以,當它們浮現到意識層面時,就已經強烈到輕而易舉地擊敗了你的心。藉由這個修行方法,你整個心都變得清醒、覺知;無明也隨之去除。

第二、保持平等心。要覺知所有體驗到的每種感受,但是不要起任何反應,不要打上貪愛或瞋恨的新結,不再替自己製造煩惱痛苦。」

這天接下來可能很平淡,我不太有記憶了。想來還是在昏頭昏腦當中渾噩渡過。好不容易燃起的興趣,似乎依究不敵高照豔陽與睡眠不足。或者,我根本是意志力怯懦的弱者?但上內觀課程有個好處,它教我們要「微笑面對失敗」,重要的是「把握當下」,我想這個教誨是很重要的,讓我的「自我價值」逐漸提升回復,即使我成功的次數寥寥無幾。
(中心規定不能用紙筆,我連帶都沒帶,只能憑回憶和參考資料寫下感想心得。疏漏難免了)

Day 5 (6/30)

今天晚上六點開始有個新課程:「堅定精勤的靜坐」(adhitthana),也就是在集體靜坐的一個小時中,坐姿不能變化、手勢不能更改、眼睛不能張開。如果非移動不可,也不可以離開禪堂。(很多人沒讀懂說明,以為完全不能動,那真冤枉了)

我們要來「體驗痛苦」了。換句話說,「體驗覺知與平等心」。
           覺知=如實觀察
          平等心=不起習性反應

葛印卡老師說:「要以平等心和無差別心來看待身體產生的痛苦,以切斷習性反應。當面對身體的痛苦,不起逃避、瞋恨的習性反應,對身體的愉悦,無貪愛之心,就可以觀宇宙和生命的無常的實相。世間的一切,都是不斷地升起和滅去,不斷地變化,終至無常的過程。當自己習性反應,一點一點地減少,甚至去除,則進入涅槃,不復有業,不復有輪迴,此為真正地解脫。」
那一小時對我來說,前50分鐘沒什麼問題,最後10分鐘真是痛苦的煎熬。腿部酸痛到無可容忍的地步,簡直生不如死。那深陷極端苦痛的短短幾分鐘,竟如永恆般長久,我緊咬著牙,額頭直冒冷汗,腦中各種詭怪思想川流不息,還有一堆咒罵,「舊生真是神經病!居然願意回來吃這種苦頭!」「誰發明這整人功課?害慘人了!」「我造了什麼孽,居然在這裡活受罪!」「老師好狠哪,讓人痛到快發瘋了!」愛因思坦也來湊熱鬧了。有人問愛因斯坦:「什麼是相對論?」愛因斯坦說:「與美女談話一小時,感覺好像只有一分鐘,坐在火爐邊,一分鐘感覺好像一個小時,這就是相對論。」

老實說,那10分鐘裡,我什麼也「觀」不了,全心全意只做一件事:忍痛。心裡不停祈禱:「老師快唱頌!老師快唱頌!」天,我快受不了了... 怎麼這麼痛啊?這誰受得了... 痛啊... 痛啊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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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來我「平等心」是不及格,飛鳥少了一邊翅膀,車子少一邊輪子啦。

感覺像有一年那麼久,當葛印卡老師的「唱頌聲」終於響起... 呀!太悅耳啦!真阿彌陀佛!我快抓狂哪!說也奇怪,在那唱頌的幾分鐘裡,腿好像比較不痛。像是沙漠疲累不堪的旅人,突然看到綠洲又生出力氣來啦。或「望梅止渴」?這個有趣現象又是思考的好素材。

這個晚上,體驗平等心失敗。我痛到一個不行,瞋恨滿盈。如果可以發聲,保證鬼哭神號驚天動地。

當晚極度沮喪,又萌生半途而廢的念頭。甚至想:「可不可以分兩次上課,一次上五天?」雖然沒開口問這荒謬問題,但我的確認真思考,乾脆放棄。老師說第二天和第六天最困難,怎麼才第五天我就「凍未條」?不管如何,我又忍下來,想到小熊可能修得不錯,可別把他拖下水。好歹也過一半了,但,這裡的天地歲月怎麼如此緩慢呀?是的,我也渡過難堪難受的時刻,但從未超過幾小時。這回,五天?對我來說實在太漫長、太難熬了,簡直無窮無盡。
回想起來... 好個過癮的考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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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y 6 (7/1)

早上八點,第二次「堅定精勤靜坐」。我還是痛不可抑,毫無進步跡象。但昨晚的低潮似乎結束了。一夜休息加陽光,果然有振奮精神的效果。

下午陳瑾瑛老師指導時,她一個個問我們:「一天中三個時段,妳都可以做到(堅定精勤)嗎?」可見老師對這部分期許很高。雖然苦不堪言,但前兩次我都算「成功達到要求」,於是回答:「我會努力。」不敢打包票...... 痛起來要人命哪,我可沒把握能忍受幾次。一天三回?想來不禁毛骨悚然。

第六天的功課又有變化,觀察身體的感覺,從頭頂到腳趾,再由腳趾到頭頂,來回觀察。

方法多一點,或許痛苦時比較容易忍受。我這樣想。當然,那是異想天開,痛還是照痛,它不管你大腦玩什麼花樣,沒半點便宜。下午兩點半的堅定禪坐,我又踏上「以極痛為終點」的不歸路。好吧,總算我還有個「完全清醒」的時段,我阿Q似地安慰自己。像時鐘一樣規律,在我觀察到第五遍時腿部開始產生撕裂、刨心般巨痛。

這時我念頭一轉:「OK,你痛你的,我倒要來看看你是怎麼個痛法。」於是我停止全身觀察,專心觀察右腿的疼痛。我慢慢體會、緩緩觀察這痛到底怎麼一回事。咦,還真給我看出端倪。原來這痛分兩區,小腿上側和下側(註),我觀察到「酸、麻、熱、腫、痛」幾種感受。此外,兩個地方都有一片「熱」和「向上的打擊力量」,其中,下側較痛,因為上擊力量強。但這上擊並不持續,而是一陣一陣,先出現,倏忽消失。我明白了──果然是「無常」!
我喜出望外,愈觀察愈覺有意思,當結束前的唱頌響起,我可無暇顧及,繼續興緻勃勃觀察我的「痛」。我還發現,坐姿可以影響痛覺,如果身體後仰,就比較不痛;向前傾,痛度高增。於是我拉動身體來回測試,想知道這痛能高強到什麼程度。可以說,「玩得不亦樂乎」,卻絲毫不感覺疼痛。更奇妙的是,靜坐結束放開雙腿,一點酸痛感都沒有,可以馬上站起來走路。啊,我懂了,「客觀觀察」與「心身分離」就是這一回事。Eureka!

對這項體驗,真是欣喜若狂,我知道佛陀在講什麼了!果然不痛、完全不痛。從此,教我膽寒戰慄的「堅定精勤」成了每天最期待的時刻。本來懶散的我,也開始精進不懈。 這天豁然開朗,成了接下來幾天用功的動力,讓我判若兩人。即使每天還是失眠,也不放在心上了。

記得老師開示時最後都會說:「Work diligently, diligently.」後來悄悄換了一個字:「Work intelligently, diligently.」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方法是否 intelligent,但我現在知道如何客觀看待「盤腿時的疼痛」而不起習性反應了。
(註)其他地方不是不痛,而是痛的程度與小腿比起來,實在微不足道,所以大腦自動忽略。譬如一個人失戀又割破手指,通常他是不會在意後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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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y 7 (7/2)

你可以想像,我真是瘋狂愛上了靜坐。起床梳洗喝杯水,四點多幾分,我就到禪堂報到,繼續對痛的探索。這天我記得,到下午六點前,我已在禪堂坐了十個小時。果然,一靜坐就揮汗如雨的我,心臟負荷不了了(中醫有言:「汗為心之液。」過汗傷心啊),六點這場「堅定精勤」,我感到心臟強烈悸動,非常不舒服,只好步出禪堂休息,留下一個遺憾。過猶不及啊,該緩一下腳步了。(貪愛習性生起?)

果然,整個晚上我都很累,聽開示時有些不支。不過,白天靜坐時有個奇特的體驗,就是坐骨神經曾受傷的左腿,一度感覺如烈火熾燙,但腿一放開,感受隨即消失。

今天的開示:「人生道路上起起伏伏,面對逆境而能微笑的人,才值得尊敬。經過內觀的人,不是像宗教家對強者欺侮弱者,只會對弱者同情,而沒有具體行動,真正經過內觀的人,對欺侮弱者的強者,會予以反制,這不是基於恨,而是基於慈悲和愛。經過內觀的人,都會心平氣和地處理事情,都會祥和而理性地面對人生。」
出關後和一些人接觸,如高中同學采玟夫婦及小熊的大學老師林教授,和他們討論問題時,有時有些針鋒相對的情況,但小熊說我變得不同,就是「攻擊性減少,態度溫和許多,思考也更圓融」。我很高興,期許自己能持續進步,徹底改掉習性反應,擁有快樂和諧的人生,也讓周圍的人快樂。

◎◎
Day 8(7/3) & Day 9 (7/4)
繼續觀察腿部的疼痛之外,我也開始觀察其他部位的痛,如頭部、頸部、背部。很奇妙,當觀想時,這些痛就會「浮現」出來,以「點、線、面」或「經絡走向」不同方式呈現。對於疼痛,我又觀想到不同的「構型」。如「波動」與「脈動」,其中前者較強較痛。後來我已把痛看成「兩道白光」。此外我也試驗各種盤腿姿勢帶來的不同感受。其中最痛的是「雙盤」,我較弱的左腿痛法是「一波又一波、向下大弧度挖洞」般酸痛。

這天我再度體會到兩腿火熱,似乎習以為常了。另有一個特別的感受:全身微細振動,緩緩暖暖,閉眼所見是一片光明(禪堂在靜坐時總是燈光昏暗)。那真是舒服享受啊!經過幾天歷經「痛的光譜」,體驗到這個,超出光譜外,簡直可用「幸福」形容。我徜徉了一陣,趕緊回神。啊,又抓到習性反應了。但難免嘛,靜坐居然會出現令我「貪愛」的情況,驚喜程度可想而知。以後就知道了,「甜頭」就是這樣,不要沉迷啊。
這幾天我都很「堅定精勤」,所以,一天「照三頓睡」。也就是,早餐、午餐我都吃得不多,一吃完馬上去睡覺,下午五點吃完蘋果我就馬上上床休息了。很不健康,可是沒法,因為睡眠不足,實在支撐不起用功需要的體力,只有犧牲肚皮了。課程結束時,事務長一看到我就說:「妳變瘦了哦。」是啊,魚與熊掌,不可得兼。

Day 10(7/5)

一早醒來,梳洗完畢到公布欄,看到這句話:「願憎恨和惡念不留一絲痕跡,願愛與善意充滿身心及生命。」 嗯,真美、真好。感恩之情頓時溢滿胸懷。
今天是課程最後一天,感到有些不捨,雖然沒睡飽過,但總是對周遭有感情嘛。想到天天在禪堂相望卻不能接觸的小熊,心中充滿甜蜜的思念,恨不得趕快和他相聚。

禁語也將在今天解除,我有些期待。畢竟和這群同學一同生活了十天,大部分居然沒打過照面、沒講過話,想來有些可笑和詭異。除此之外,其他課程大多照舊,包括教我狂喜的「堅定精勤」。唯一例外的是今早上九點的課程:「慈悲與分享」。葛印卡老師要我們出關後自行禪修,每日早晚各一次,每次在最後幾分鐘拿來與眾生分享,分享我們的慈悲、精進、愛等。
結束後,我搜索小熊的身影,他也回頭找我,我向他比了手勢:「外頭見」。哇,終於可以跟他講話了!好開心。他說,他很喜歡這個課程。真好。容光煥發的他顯得神采奕奕,微笑說道「這裡的東西好好吃喔!」我點頭稱是,我們都很開心,但該回頭找同居十天的同學了。我向他道別:「待會見。」不料這待會居然是隔天──我們都和同學聊瘋啦!
因為這十天中我謹守規定,不看人臉。因此,大部分同學我都沒見過,連自己室友都不認得,淪為笑柄。但一坐下、一停步,兩人、幾人、一夥人馬上可以天南地北熱絡哈拉──我們有太多共同經驗與記憶,卻一直悶著,哇,終於有機會可以一吐為快,很過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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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問事務長為何有這項安排,她說:「不這樣聊一聊大家會受不了。因為,妳到外面,人家不一定聽得懂妳講什麼,妳也不太受得了外面人的樣子。」哦,原來這是個 bridging section 或 buffer,嗯,有道理,從同學興緻高昂大聲談笑可知,如果出關才講話,你興奮至極,人家卻聽不懂,他當你瘋子,你嫌他沒靈性,相看兩相厭呢。
晚上開示提到「消融」。我不知道自己前一天美好的經驗是否就是消融。當然希望啦。什麼是消融?以下節錄【開示要集】:
「禪修者在到達終點前,都必須經歷修行道上的若干階段。

第一階段是分別體驗到「生起」(samudaya)及「滅去」(vaya),在這個階段,禪修者覺知到堅實強固的實相,也就是身上粗重的感受。我們覺知到某種感受的生起,也許是痛,它似乎停留了一段時間,最後消失滅去了。
從這個階段再繼續前進,我們深入到「生滅」(samudaya-vaya)的階段,同時體驗到生起與滅去,生滅之間沒有間隔。粗重堅實的感受消融成為微細的振動,以極快的速度生起滅去,而身心架構的堅實感也消失了。具體強烈的情緒及具體強烈的感受,都消融為振動,別無他物;這是「消融」(bhanga)的階段,我們在此體驗到心與物的究竟實相,也就是無時無刻不斷的生滅,沒有任何實體。
消融是修行道上很重要的階段,因為只有體驗到身心架構的消融,對它的執著才會去除。到這個時候,我們面對任何情境都能無所執取,也就是進入了『行捨』的階段。埋藏在潛意識中極深處的染污不淨,開始浮現到心的表面上來,這不是退步,這是進步,因為這些不淨若不浮現出來,就無法加以根除。它們生起,我們以平等心觀察,它們就一個接一個消失滅去。我們以粗重不愉悅的感受為工具,來消除瞋恨的不淨舊業。就這樣對任何體驗都保持覺知與平等心,我們將心中所有深藏的糾結煩惱都加以淨除,一步步接近涅盤解脫的目標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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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開示,一語中的,直接解除我心中的疑惑與憂慮:經過兩天前的「類消融」經驗之後,靜坐時我還是持續感到「粗重而不愉悅」的感受。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退步了?為什麼那美好感覺不再回來?那次全身舒暢的感受,是真實發生,或只是我的想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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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不是第一次了,經常我有什麼困惑,很快地在開示中就可以得到解答。剛開始覺得很神奇:「為什麼葛印卡老師都知道我在想什麼?」幾天下來才恍然大悟... 這是「實修」啊,這一套、這個旅程,佛佗、葛印卡老師是親自走過的,當然對路上風光瞭若指掌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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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安心了,也開心,自己能有機會踏上這條路,雖然路途遙遠又艱辛,但我明白,只要持之以恆不懈怠,一定可以走到終點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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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由衷感謝這份珍貴、千金不換的大禮。

一天多的時間聊下來,認識幾位好同學,簡單描繪如下─

*王慧芝:台大人類學系畢業的慈濟人,充滿服務熱忱,下個月就要到尼泊爾當義工,和我一樣高(169),脊椎有傷,仍全程完成靜坐練習,令人敬佩。

*王麗華:溫柔美麗的長庚護士,知性又感性、好會描述感覺,當她的病人一定超幸福。她也覺得痛有形狀─「波動」。和她聊天,如沐春風,很舒服,可惜沒聊到太多(以後再補哦)。

*吳曉慧:學商的慈濟人,喜愛美的事物,看似頗有靈性,懂陶藝、茶道等。她的blog:
http://tw.myblog.yahoo.com/travel-pottery/

*李靜璇:唯美的攝影記者,長髮飄逸,服裝頗有民族風,曾到印度修習課程,有屬靈的味道,個性卻爽朗大方。沒聊幾句,也可惜。

*林玉玲:這位超有緣分 ~~~ 同桌吃飯十多天呢,一見面談話才發現原來人家是有氣質的美人。大概和我一樣,十天來沒睡頓好覺,看來挺累。

*高淑嫻:人不如其名的台大法律生,上課第一天開始咳嗽,課程結束就停了(怪吧?倒也不怪,心身症),被爸爸要求來上課,也算乖。講起話來十分熱鬧,一人可抵十人。

*張華辛:「優鼓神人」的行政人員,瑜珈高手,氣質美好卻熱情洋溢的年輕美眉,口條超優,長像可愛可親,總是帶著迷人的微笑,很溫暖的聊天對象。

*陳貞如:24歲來自高雄鳳山的漂亮小姐,就是我那位十分有定力毅力的室友。有南部人純樸可愛的特質,大大的雙眼很迷人呢。

*蔡怡平:我所知最「資深」的舊生,上第四次課了,美貌大方,喜愛旅遊,思路清晰,充滿朝氣,很有想法卻似乎充滿困惑,想出國唸心理學。You go girl!

這晚,來到這裡的第11個夜晚,明天就要出關了,我終於能安穩入睡... 哎,「莫非定律」... 不知是否講話傷氣,特別令人疲倦,才帶來一夜好眠?這我該來請教一些人,尤其當老師教授的。(但有教授老失眠哦,看來不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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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y 11 (7/6)


最後一天,開示在清晨五點。葛印卡老師建議我們每天早晚各靜坐一小時,不用擔心會花過多時間,他說:「第一、你將需要較少的睡眠時間;第二、你將會比以往更快地完成工作,因為你的工作能力顯著增強,當你碰到問題時,你能保持平衡,並很快找出正確的解決之道。當你確立了修行的習慣後,你將發現早晨的靜坐修行,使你一整天都充滿活力,毫無焦躁不安。」


小熊說,這話很有道理,很有說服力。所以我們早上都會坐一小時。(晚上還沒力氣開始坐,有待改進)

開示後我們練習最後一次靜坐,並修「慈悲觀」。當葛印卡老師的頌唱終了,也為我們這次十日禪修劃下了休止符。

早餐後的大掃除,是我們共同參與的最後一個活動。慧芝和我負責清理禪堂的天花板,我們拿著長掃帚掃啊掃啊,果然成果豐碩,厚重的灰塵如黑雪般紛飛降下,蔚為奇景,算是有股醜陋的美感。在本組協力合作下,一個多小時後,整個禪堂煥然一新,令人十分愉悅。有位組員面掛疲倦的笑容讚嘆:「哇!好舒服哦!」是呀,妳說得真對。辛苦後得到的果實總是最甜美。

這是個清新美麗的句點。大夥兒們,珍重再見!早上九點多,小熊和我也迎著清爽的涼風、頭戴溫柔的陽光,帶著滿行囊的收穫,歡喜地踏上歸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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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心得、想法:

●法工

這裡所有工作人員,包括老師,都是無給職。他們從頭到尾耐心而體貼提供各種服務,很是窩心,令人感動。他們得比我們早起,敲起床鐘、準備早點。我們上床後,他們還繼續在禪堂挑燈夜戰,討論各種事項,很辛苦。

我們的事務長是「許瑞華」,來自屏東。頂著俐落平頭的她,有南台灣姑娘的耿直爽朗,熱心指數破表,臨走前兩天更驚喜發現,原來她是個「搞笑咖」,調皮又可愛。我會很懷念她呢~

對這些無私奉獻的師兄師姐,謹致上無盡的謝意。

●如僧侶般的作息時間

老實說,教我從頭到尾失眠的最主要原因,就是無法適應這個作息時間。科學研究指出,每個人有他自己的「生理時鐘」,這部分勉強不來。所以,嗯,如果我要出家,恐怕困難度太高。(小熊你放心吧)

●坐姿利弊

我上過「整脊課程」,老師是中台禪寺教徒,本身盤坐功夫一流,但他說「坐不靠背」非常不健康,容易造成脊椎方面的傷害。最好的坐姿是「坐正,背靠椅背」,這樣脊椎的負擔會最小。雖然我認同這個禪修課該用蒲團(坐墊),因為要體會「痛」,但是否該全程坐這種沒有靠背的墊子?我會打一個大問號。當然,有人說「修行要帶三分病」,真要如此,我也無權置喙。

●神聖的靜默、如一人生活作息

這是極好的設計,我覺得很棒。講話除了「傷氣」、「分心」,也容易傳播錯誤訊息或蜚短流長,造成心思不寧。Bravo!

再者,這十天當中一定會遇到大大小小許多疑問,雖然可以問,但總是有些需要靠自己思考得到解答。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訓練,尤其培養「獨立思考能力」,效果一流。

●禪堂的設計

光線的射入不利靜坐,我不懂為何(佛陀白天不坐樹下嗎?),但予以尊重。可是,空氣不流通容易造成昏昏欲睡,這是一定的,對學員的健康也不利。(啊,三分病...)

●唱頌

我個人對葛印卡老師極為尊崇,無庸置疑。但我真的不太認同這麼多「唱頌」。當然,他說這是表達「對學生的愛」,很可以理解接受。可是,這愛未免太多了一點吧?

我對印度文化有點了解,他們十分喜歡吟唱,連電影中唱唱跳跳的畫面都佔絕大部分。但我個人對歌仔戲、平劇、西洋歌劇這類表演藝術一向不感興趣,理由是:「能講的為何要用唱的?」而且,唱頌太多有時成了干擾,讓靜坐的人無法專心。 我不懂,這時我們該觀察,還是聽唱頌?聽唱頌有助修行嗎?

葛印卡老師,對不起,人人觀點不同,佛陀應該不反對我有自己的看法。雖然您歌喉真的不錯。Still, not my cup of tea.

●為何我不再參加

有位熱愛此道、努力「集點」要參加「四念住」的師姐,很不理解我為何不想再來。原因很多:

一、我本身皈依,平日即守五戒。(五戒:不殺生、不偷盜、不邪淫、不妄語、不飲酒)
二、每天的開示我都聽懂,因為讀過【生活的藝術】及一些觀點相同的經典(都佛陀說的嘛)。不會想聽第二遍。
三、無法適應作息。
四、我怕再遇到吵人的室友。
五、靜坐時間太長,我不想傷害脊椎。
六、我心肺系統欠佳,不適合久坐禪堂。
七、我家只有我和先生,兩人可以共修,不會有干擾。
八、不想聽那麼多唱頌。
九、我沒便秘過,在那裡卻相當嚴重。
十、王慧芝講得真好:想做點事,不想老是被人服務。(我猜我倆皆屬勞碌命,當法工比較妥當)

大約就是這樣了。但我必須重申,來上這一次課是很值得的。這次經驗,雖有小瑕疵,但收穫卻是「恆河之沙」,無以數計的多。

建議每個人一生最好來一次,除非你是天縱英才囉。(像我先生的指導教授,他真的不用來,人家天生修得真好,不知修了幾生幾世了。我們比不上呀!)

●平行與穿透

這兩個技巧我至今尚未參透,師父說這是很難的技巧,要我們別急。師父,您人真好~~
但我會給自己壓力學好的,您放心。

●習性深重

有段開示大意如此:「如果每個人都照你的標準來要求,那你會很痛苦的。」這次我有深刻體會。

我很怕人家吃東西發出大聲響,偏偏在餐廳坐我後面的師姐就是這樣,張口咀嚼,連走路都在張口咀嚼,聲音很大。一開始,我起了瞋恨心,感到厭煩,再來,我體會到這是我的習性生起,於是趕緊反省修正,慢慢練習,終於學會不拿自己的標準來評斷別人。這是一個起點吧,我對這位師姐充滿感激,謝謝您示現教導。

●出關後

7/6 早上出關,我們就到苗栗找采玟,他們一家除了招待我們午餐,還邀請我們到西湖一處柚子果園參觀遊玩。采玟是國中老師,那片柚子園的主人是她學生的家長,姓吳。吳先生一家熱情可愛,讓我們渡過一個十分愉快的下午,也讓我們認識了兩種可愛植物:鹿仔樹、馬鞭草。(雖然我們實在又累又睏,但開心極了)

7/7  十天沒睡好的後果顯現,我睡到下午才起床。在內觀睡得比較好的小熊七點多就起床,很猛。這天我還在「復元」中,累哩。

7/8  中午去台科大接小熊從台中來參與指考閱卷的大學教授,請他吃飯後回到家中聊天,傍晚時再送他到車站。回來後我擦了地板。哇,超累。(愛乾淨的人自找,沒法)

7/9  好啦,今天稍微喘口氣,整天不必出門,閒一下。早上乖乖靜坐一小時,就來寫「禪修心得」。沒別的目的,只想留作紀念。雖然這十多天我絕對稱不上「優秀學員」,但我忠實記錄感受,從打混摸魚到堅定精進,這一連串起伏曲折的過程,將是日後美好的回憶,也可當作借鏡。話說回來,一個十天沒睡好的人如果能有什麼收穫,那天天睡飽的人還得了?哇,真是想像無窮... 我期待同學也能寫心得來分享。


誠如葛印卡老師說的:「歡迎你們告訴別人你在此所學到的,正法是絕無任何秘密的。」

●後記

「內觀」不是宗教,也與宗教、派別無關。在這裡,沒有任何宗教神像、圖騰、符號等會引起不同宗教信仰者不快的感受。

同學中有天主教徒、基督教徒、摩門教徒、佛教徒、無宗教信仰者等,我問了天主教徒與基督徒,她們都覺得在這裡很自在,收穫很多。畢竟,身為人,有誰不需要「內在的安詳與快樂」?

如同【生活的藝術】一書中所說:「我們不必等到死後才體驗到天堂與地獄,我們活著時,在自身之中就能體驗得到。」

培養覺知與平等心,活在當下,我覺得,就是天堂,就是西方極樂世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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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關三天了,還是累。如小熊所說,我們剛動完手術,要休養一陣。(這人真體貼)
哪天我頭腦清醒多了,可能會有「新的心得」。 暫時不管啦。就這樣。
「內觀中心」網址:http://www.udaya.dhamma.org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