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生精彩,倍受榮寵,令我們仰之彌高,望之彌堅。
可愛的周老師,現在一定在天上當逍遙神仙,笑看著我們吧。
少了周老師的世界,真不是滋味。
教堂尖尖的屋頂才剛映入眼廉,幾枚東海老鳥簡直陷入狂喜,興高采烈嘰哩呱啦吵鬧,想必在此地有諸多年輕歲月的美好回憶。有趣的是,德仔居然把路思義教堂講成「路義思」,引來大肆訕笑,「虧你唸東海的!」。我安慰他:「沒關係,我也常常弄不清自己的母校。」(這是真的)
我來過東海幾回,但第一次這麼靠近這幢名建築,於是登上階梯,想進教堂參觀一番。哦,星期天,人家做禮拜呢。我站在門口聽了一下子,聽不太清楚,於是向室內走去。我抬頭仰望屋頂,只見湛藍的天空被壓縮在一線狹長的天窗中。窗外的景致,隨著日夜、季節變化展現迥異面貌,有如「變幻的壁畫」。不知大師是否如是思?兩邊的水泥牆以壯觀的弧度呈現,令人屏息敬畏。問了一下教會人員,原來今天不是牧師講道,而是婚姻專家簡春安教授來演講,記得講題是「上帝對婚姻的看法」。那位小姐邀我進去聽,我說我們一群人,不方便。她又問我是否基督徒,我說不是。哎,我只是克制不了好奇心,打聽之下,才知「Luce」是美國人,還想多問一些,但教堂裡跑出另位小姐說我們太吵了,於是結束參觀教堂。
後來又到一個四合院般的兩層樓建築群,我問:「這是哪裡啊?」小熊說:「這是我們以前上課的地方。」我很驚訝:「哇!好古典哦。」雖然不過就是簡單的水泥樓層,但一定勾起幾位男士濃濃的回憶──當年的慘綠歲月呵!
陣雨時來時去,我們只好時走時歇。不幸的是,一群大人小孩全成了蚊子的盤中飧,好不悽慘...
中午時分,一行人到附近一個美麗的餐廳用餐。(嘿,最後居然由凱文夫婦買單... 老遠從美國跑回來請客?)
席間,四個老同學聊得昏天暗地,自不在話下。我們四個太太也很聊得來,開心極了。難道,感情好的男生選太太,眼光都差不多?起碼,我們都不化妝,衣著都挺樸素。(雖然其中有二位夫人酷愛名牌...)
講到小孩子... 那真是太口愛囉。
小乖,缺了一顆門牙的害羞小伙子,今年七歲,小學一年級生。大夥兒在餐桌上大聲說笑談天,連他的妹妹小米都會和我們大人哼來哈去,就是這個小男孩靜靜窩在媽媽身旁,最多傻笑一下回應眾人。聊著聊著,小乖大概怯意全消,突然說:「我要講一個笑話。」整個「婦孺區」馬上安靜下來,豎耳傾聽。小男孩帶著盈盈笑意說道:
有一個哥哥名字叫「流氓」,二弟叫「機關槍」,小弟叫「麻煩」。
有一天,小弟走丟了,大哥就帶弟弟去警察局找人。他跟警察說:「我是流氓,我帶了機關槍,要來找麻煩。」
語畢,全場哄堂大笑,不僅因為笑話好笑,更因為講笑話的小孩,神情認真卻稚氣十足,實在有夠可愛!我很訝異... 一個這麼小的孩子,不但能把笑話講得精彩,還能預期大人會覺得好笑,這就厲害囉。
小乖的妹妹是小米,才剛要升小一,活脫脫像個卡通人物,可愛又逗趣。兩兄妹打打鬧鬧,滿口無厘頭,不時呵呵大笑。若再加上德仔與羿紋的女兒詩晴,更不得了,吵得簡直要把屋頂掀開來了!
詩晴還不到十歲,小學三年級生,模樣簡直是德仔的翻版。雖然第一回見面,馬上讓人看出是個幸福小孩。她活潑、樂觀、有自信,很懂事體貼,卻又不脫兒童傻氣。十分健談的她,和誰都能聊,老少咸宜,常有讓人噴飯的言語或舉動。譬如,自作主張,熱情邀我們到她家裡住。(把我們當小朋友哦?)
我對她說:「詩晴啊,妳真的又搞笑,話題又多。」小妮子正經答道:「我沒有搞笑啦,但話題真的很多。」笑歪一桌大人。
Erik 和 Jason,是媽媽芊菁口中是難搞的「pre-teen」(哎,---ologists,花樣真多),或許中文不夠流利,大部分時間都是盯著、聽著、玩者手中的 iPod,百般聊賴又無奈,讓人心疼。不過也是教養良好的小孩子,不像許多ABC那般囂張無禮。
傍晚時分,大夥依依道別。小熊問我要不要回家,我說看他了。他一時三刻無法決定,所以.... 丟銅板啦。結果出現的是「人頭」──留,於是,為台中拼經濟囉。才剛定案,德仔就打電話來,問我們要走要留,他一聽我們要留,就約我們一塊兒吃晚餐。哎,我簡直像中獎一樣開心,和這家人相聚,實在太愉快了!果然,和德仔、羿紋、詩晴聊得暢快無比,簡直欲罷不能。我只遺憾... 住得離好遠,一南一北,唉唉唉...
晚上住網友介紹的「文華道會館」,很舒服,價格又合理。在這裡結束了這刺激、快樂又疲累的一天。
(即便如此,風險未可知呢。同病相憐者,還是找正牌醫師看診好)
【附】:關於「痛」
很久以前,我讀過一份「疼痛排行榜」,至今只記得前兩名:一、生產;二、被大卡車碾過。
帶狀皰疹,不知有無上榜?但我這輩子沒這麼痛過,是確定的。
這幾天,小熊不但細心照料,幫我扎了兩針(密醫的徒弟哦),還包辦大部分家事。教我這家庭主婦頗為愧疚。
媽媽自然很關心。(但不用喝豬油了,耶!)
大姊叮囑我多休息。
小阿愷唱歌、講故事給我聽,帶來不少歡樂。
瑞月幫我唸佛號。
遲鈍昏惑中,我仍清楚知道,我真幸福~~
雖然壟罩在一片鬱熱燥悶,植物園裡的荷花池,幾朵紫色蓮花正燦爛綻放,十分嬌媚可愛,緊緊抓住我的眼光。回想起來,幾年前才和沈老師約在這兒,一邊品茗、一邊賞荷,渡過悠閒午後時光。
├├adibj;;dkkkkkkkk 植物圓內的荷花池。後方即史博館。
講到荷花,剛巧也是莫內最喜歡的主題之一。來介紹一幅。
dd莫內1916年的作品:「水蓮」。看他對色彩的運用多豐富、多有生命力啊!
喔,言歸正傳。我們一行,先到懷寧街上 Loving Hut 素食餐廳飽餐一頓,接著到據傳是台北「最富人文氣息」的敦南誠品。這裡,睽違數年了。以前常來,娘家就在附近。
心得:傳言不可信!
Well, I've seen better. 但誠品還是不失為休閒好去處。重要的是,有機會和采玟暢所欲言。
采玟一向認真努力,我遠遠比不上。她除了在國中擔任國文老師,還利用暑假到彰師大修碩士課程,辛苦可見;此外,女兒珉宇今年考高中,先生「望女成鳳」的嚴苛和女兒成績未達理想的壓力,讓她心力交瘁幾近崩潰。
幫不上忙,我光乾著急,最多只能給予精神支持與鼓勵。不然,就是聽她傾訴心聲了。
aaaaaaaaaaaaaaaaaa采玟全家福。希望他們越來越幸福快樂!
還好,珉宇第二次考得不錯,可以上「竹南高中」,大家都鬆了一口氣,包括我。雖然我不懂「竹南高中」與「苗栗高中」之間的距離。采玟雖然暫時解脫,卻又不免擔心起三年後歷史恐將重演。看她憂心忡忡,我一面感慨,一面思考如何幫她脫離困境。啊!但願我有足夠的力量與智慧。
其間,當然和禮貌乖巧的珉宇、竑宇聊了不少。
說「聊」,言過其實,主要是我在「訪問」他們。珉宇談到國文課學韓愈的「師說」,英文課讀西洋文學名著「Frankenstein」(科學怪人),並說她最喜歡的科目是歷史。幾年沒見她,愈見標緻,已是小美人胚啦。竑宇要升小六,仍不脫童稚模樣,但懂事多了。湊巧啊,他和我一樣,正看福爾摩斯。在我「央求」下,他講了一個「三K黨」的故事,很是可愛。
采玟和我喝茶閒聊時,兩個孩子一直待在書店看書,乖巧又聽話,讓人疼愛。
雖然我對米勒沒什麼感情,但為了看展,還是先做了功課,上網研究一陣。這才知「拾穗」( Des Glaneuses)何以感人至此。雖然與大師失之交臂,還是來介紹一下,給向隅的朋友與小熊參考。
米勒(Jean-François Millet)在法國農村長大,從小便展現過人的繪畫天賦。於是,惜才的地方神父集資送他到巴黎學畫。不料學成之後,他的職業生涯並不順遂。趕流行為貴族畫人像,不受青睞;畫裸女圖,亦無過人之處。後來他回到熟悉的鄉村,用心觀察體會,才再度拾起畫筆,描繪觸動他心弦的畫面,終至成就大器。
「拾穗」是他最有名的作品。
這幅畫的焦點人物,是正前方三位婦女。
左邊兩位彎腰的幅度極大,可以想見筋骨的使力吃重。最左那位還把手覆在背上,表示她腰酸了背痛了,但仍孜矻工作,捨不得片刻休憩。
最右邊一位身形壯碩,面容顯示她較年長。她俯身細看,像是尋找田裡的麥穗,準備下一次彎身撿拾。或者,她的背實在太酸太痛太老,彎不下去,卻仍不願放棄眼光的搜索。畢竟,家人能否飽餐,全靠她們了。
為何拾穗?因為太窮,沒有自己的田,只有在地主收成後,來蒐集零零落落的麥穗。黯淡迷濛的天色,烘托窮苦人家的悲涼。濃郁的哀戚,躍然紙上,打動無數人的心,同感其悲。
藝術家用傳神的畫筆,寫實而深刻,將貧窮的真象昭告世人。
另一方面,她們寧靜自持的尊嚴與專注的神情,教人肅然起敬。貧窮與自尊,如此自然揉合在她們身上,閃耀了晶瑩的光輝,照亮了人性的矇矓深幽,讓我們看清了究竟。
畫作後方背景,是受惠於工業革命的富農,因為收割器械的改進,得以輕鬆享受豐收。於是,高聳的穀堆與零散的麥穗、富裕與貧窮、歡樂與悲苦,看似平靜的畫作,藉由強烈對比,蘊蓄了巨然的能量,百餘年來,深深撼動不同世代、不同地域的人們。包括今日的我。
「拾穗」,是人性尊嚴與人性之美,最婉約、最動人,卻也最痛楚的展現了。
據說拾穗的典故,源於【聖經】的教誨:富人收割時,不要收拾得過於乾淨,要留一些給窮人。不僅如此,還要尊敬窮人,請他們喝水以解渴。
這幅畫引發我聯想金庸的小說【連城訣】。一中一西,迥然不同的藝術型式,卻都表現出創作者悲天憫人的偉大胸懷,正跨越時空,相互輝映著。
小熊終於定了。至少一年。
才兩、三歲,小不隆咚的他就伶牙利齒,口才一流。奇怪,書上不都說小男生普遍拙於口齒?這怪孩兒可整天嘰哩聒啦油嘴滑舌,加上天生滑稽又爆笑,反應極快,滿腦子鬼主意,歪理一大堆,花樣之多,活像金庸筆下的「韋小寶」。辣塊媽媽呀~~~ 每每令一干大人噴飯或頭痛不已。
皮歸皮,小傢伙可是超口愛呦!滑溜搞笑的事蹟多不勝舉。
他七歲時曾問小熊:「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啊?」小熊答:「我只交過一個耶!」(哎,不好說,我是他初戀... )
不料,這臭乳呆娃兒橫眉一豎,老氣橫秋說道:「啊?!才一個。我從小到大已經交過三個了。」從小到大?你才幾歲呀?小熊和我笑不可抑。真個人小鬼大。
但別光聽他瞎吹,啥「女朋友」啊?才怪。還不都「單戀一隻花」。這隻小色鬼,相中人家漂亮溫柔長髮小美眉,就一心認定那是他女朋友,認真得很。嘿,臉皮有夠厚。給他生在古代豪門,豈非強取豪奪之豬頭一枚?
小愷弟唸小一時,第一回考試有個考題:「你最喜歡上什麼課?」擺明就是要送分嘛。這小子想也不想就填「下課」,結果當然錯啦。他不敢向老師申訴,回家向媽媽抱怨:「我本來就最喜歡下課啊,為什麼不行?」堅決認為自己沒錯。可笑壞他娘啦。(其實,這部分的確可以討論)
有回我姊夫出差,才剛出門,他兒子已在浴室搞鬼... 好奇的他把一張蠟筆畫的圖揉成一團,塞到蓮蓬頭裡,想看看噴出來的水會不會是彩色的。大姊一看,簡直當場昏倒。
有次在娘家,他一反常態,自己在和室安安靜靜玩耍。大夥兒開心說:「他長大了,懂事囉。」不一會兒,和室卻傳來一陣尖叫與狂笑,嚇壞眾人。原來,妹妹看到小愷弟拿藍色奇異筆把整張竹蓆圖成藍色,讓人好氣又好笑。他可得意呢。
大姊說,昨天他爸脫了上衣坐在客廳看電視,一邊喝著冰涼的黑麥汁。瓶外的冰水滴到他肚子上,形成水珠。一旁玩耍的愷弟,抬頭一看到水珠就大喊:「爸爸脂肪好多哦!」大姊覺得奇怪,問他怎麼看得出來。他指著他爹的肚子說:「妳看!油都跑出來了!」弄得我姊夫哭笑不得。
小鬼酷愛的嗜好之一,就是嘲笑、作弄、欺侮他親爹,有機會絕不放過,自然也抖出不少「醜事」。
有次小愷弟說:「我把拔睡覺會學豬叫。」聽得我們一愣一愣,不懂咧。他馬上模仿起來:「吼─呼,吼─呼」,搞了半天,就打鼾嘛,居然說得如此不堪。忠厚老實的姊夫拿這寶貝兒子可是一點沒皮條,完全不敵。
每次到我二姊家,愷弟最喜歡跟黃金獵犬「寶寶」玩耍。小愷弟瘦瘦小小,體型體重根本差寶寶一截,人小狗大,玩成一團十分逗趣。
有回他學我二姊從後面突然抱住寶寶,寶寶大吃一驚,猛然回頭大聲「旺!」他,小愷弟嚇壞了,馬上躲到沙發大哭,一邊指著寶寶痛罵:「寶寶你最壞了!叔叔再也不跟你玩了!」(寶寶是亦寶的兒子,所以得叫愷弟叔叔)
哎呀,人家寶寶根本是乖乖狗兒,給你這阿里不搭無厘頭的叔叔搞得七葷八素,沒給你記仇就不錯了,還放話?太賣乖了吧。
我二姊說,每回愷弟住他家,這「一孩一狗」總要吵上幾回。但我們明眼人心知肚明,這小孩兒把戲太多,讓人為寶寶感到無趣,有這等不識相的叔叔。
住二姊家時,他非睡人家夫妻臥房地板不可,燈都關了,他一張嘴還碎碎唸個不停。有天二姊夫終於凍未條,跟他說:「愷愷,已經很晚了,可不可以不要講話了?」
有次他和哥哥睡和室,哥哥靜下來準備睡覺,小傢伙還是不安份玩個不停。最後,亦寶無奈地說:「愷愷,現在11點了,不要再跳了好嗎?」哥哥求饒啦。
真格「不是一家人,不進一個門」。全家同著此道。
我們覺得奇怪,大姊和姊夫都不皮,口條也不特別溜,那小愷弟是投錯胎麼?後來一想,哎,就隔代遺傳嘛,ㄐ一ㄥ到外婆啦。
我這孩子氣的媽媽,六十多歲了,光活蹦亂跳就夠驚人,還調皮得不得了。
就拿那天回娘家來說吧。一進門,媽媽就招呼我們吃午餐。小熊和我開心地看著滿桌豐富佳餚,打算大快朵頤之際,只見媽媽從冰箱拿出一盒「香蕉蛋糕」問我們要不要吃,還不停吹噓蛋糕多好吃、香焦多棒多健康。哇,有人這樣跟自己辛苦作的菜打對台?扯自己後腿也不要這樣嘛。
後來才知,她壓根兒沒吃那香蕉蛋糕呢,就一張嘴胡蕊蕊。
這時,大妹也來湊熱鬧參她一本:(以下是小妹的「實況報導〉
有天媽媽做好了一碗公的湯泡飯,正要吃的時候,看到小妹,就跟她說:「這很大一碗我吃不下耶,幫忙吃點吧!」小妹說:「好啊!」媽媽就裝了一小碗給自己吃,大碗就給小妹嚕。
結果~~~小妹乖乖的吃著湯泡飯(媽媽的小碗很快就吃完了)~~~媽媽說:「我突然想吃水餃耶!」就自己跑去煮水餃吃嚕!吃的時候還一直說:「水餃真好吃!」還嘻嘻嘻嘻......。吃到想吃的東西真是特別的好吃啊。
如果媽媽有什麼「常態」,就是她的反覆無常變幻莫測了,教人捉摸不定。雖然當她女兒幾十年了,還是時常驚喜不斷哦~
哇.....後來看到小妹鼻樑中有疤痕。一問之下,才知前幾天她跟媽媽在廚房忙,媽媽煎魚,她在一旁切菜。不料,一炮熱油向她射來,打中鼻樑。我們一聽,心疼極了,那多痛啊!小妹說起碼200多度呢。小妹講著講著,說道媽媽嚇壞了,要她趕緊去看耳鼻喉科。
「耳鼻喉科」?哇哩咧,小妹當場傻眼,啼笑皆非。我們笑成一團。媽媽有點兒呆氣哦。
媽媽在一旁笑咪咪聽我們聊她的糗事,一點不以為忤,還說:「你看,這油很厲害,剛好噴在鼻子中間,用槍打都沒那麼準!」大夥兒笑聲再度爆破。厚,真是夠了,娘,我投降。您不是心疼極了,還當笑話看?媽媽辯解:「本來就是啊,萬一打到眼睛不就瞎了?」嗯,有道理啦,但那個「比喻」實在有點兒... no three no four 哩。
有天在電話裡聊到「輔大」。媽媽不懂:「什麼是輔大?」我說,就輔仁大學,很有名啊。她硬說:「輔大誰聽得懂?要講就講輔仁大學。像妳講台大、政大我就懂,什麼輔大嘛!害我以為是『福大冰淇淋』那個福大。」ㄟ,自己常識不足,可以這樣亂抝喔?
當年「莉莉與小鄭」新聞正紅之際,我打趣問亦寶:「以後你會不會想娶年紀比你大很多的女生?」他說:「才不要!那跟阿媽一樣。」反應極快的媽媽聽了,不分青紅皂白板起臉逼問:「阿媽有什麼不好?」嚇得亦寶一時呆若木雞,完全反應不過來。卻笑翻我們一票人。雞同鴨講嘛,何苦為難小孫子?
媽媽是很可愛,就是「政治觀點」偏激得令人不敢恭維,和她聊政治十分頭痛。但不能怪她,她這把年紀這款硬思想,拿她有啥辦法?以前我會和她吵得不可開交,現在學乖了,只要她一開罵,我就說:「我沒看新聞呀,妳講什麼我都不知道。」哎,一皮天下無難事。
第二個策略就是「盲目附和」,她說什麼我必:「對嘛!」、「是呀!」狗腿一番。她開心就好,我都沒意見。
夠阿Q吧,但我不管。比起來,那些政客算什麼?值得我花力氣?我理他才怪。還是自己媽媽重要多了。畢竟,我書讀得不多,孰輕孰重還分得清。
大姊還想不開,三不五時和媽媽對槓,媽媽會氣得向所有家人抱怨。她跟我說:「大信就是腦筋轉不過來,跟她講什麼都不通。(我看,您比較難溝通哩)她腦子開過刀,真的有問題。(是嗎?我怎看不出?)這麼番,以後都不跟她講了。(那可謝天謝地。別沒事找事就好)」
我問她:「老爹怎麼說?」她可開心哪,語中帶蜜嗲聲說:「老爹當然挺我囉!」是哦,那可美極。夫妻同心,其力斷金啊!
媽媽可一點不承認自己「番」,還自詡:「我是我們兄弟姊妹裡最乖的。」此話倒也不假,內情之轟轟烈烈,可見一斑。
媽媽就像「絕不認輸的番小孩」,像小愷弟一樣,要人認同要人疼。反正她一輩子就這樣,永遠長不大啦,也就是這樣,才顯得寶氣十足又討人喜歡。
媽媽不但頑皮搞笑,講起話來更是喜感十足,連悲慘事都可以講得妙趣橫生。
幾年前,大姊腦瘤開刀,主要就是媽媽在照顧。勞心勞力的她可累癱了。手術時,她一人孤伶伶守在門外,一看到病床推出來,立刻衝上前去,心疼問道:「大信!阿妳會不會痛?我在外面這裡緊張得要命。妳沒事就好...」嘩啦嘩啦一陣後,床上病人用微弱的聲音問道:「妳是誰?我怎麼不認識妳?」媽媽大吃一驚,以為大姊一開過刀就變成呆瓜,連自己媽媽都不認得,緊張地說:「我是媽媽啊,妳怎麼不認得啊?」病人堅持:「妳不是我媽媽啦!」一陣難過心酸後,媽媽才揉揉眼睛看個仔細...
原來,那不是大姊!哇,真是超丟臉哪,還跟人家「魯」半天。想來那位小姐實在太無辜可憐,剛開完刀,精神身體都很虛弱,居然倒楣遇上這位眼花吵鬧之歐巴桑...... 拍謝極了 ...
媽媽每講這段糗事,聞著必瘋狂大笑,她自己還邊講邊笑出眼淚。每講一次就笑一次,寶得很。
幸運的是,這對「番祖番孫」還沒有同時起番的記錄,不然... 咳咳咳... 我們普通人可承受不起。話說回來,這組「頑皮祖孫」為我們家帶來了無限歡樂,只要有他們在場,家裡必定熱熱鬧鬧笑語不斷,其快樂無比。
事實上,他們的逸趣妙聞還一拖拉庫,一時想不起太多,有機會再寫。
幾年前開始有人說我「搞笑」,咳,我可不敢冒此美名。家有兩位「搞笑天兵」,我遠遠比不上,甘拜下風。
這篇,獻給我可愛的家人。
《《《《《《《。《他曾經是我們的鄰居,現在卻成地球過客了...
我對考古學(archeology)和古生物學(paleontology)的興趣始於十多年前教書時。當時教材內容五花八門,簡直如《黃帝內經》所言「上極天文,下窮地理,中悉人事,理通三才,道貫古今」,包涵的學問極廣、極大,雖然備課有些壓力,卻無形中吸收了許多知識。回想起來,很感恩,不但腦袋充實不少,也大幅拓展個人興趣與閱讀書單,讓生活更愉悅。
不然古生物與主修文學的我,大概永遠是平行線了。
講到古生物,大家最熟悉與歡迎的應當是考古界的超級巨星──恐龍。對這夢幻般「史上第一巨大動物」,當然我也興味盎然,甚至一度發心想飛到挖掘現場看個究竟。但所有古生物中,最教我痴迷神往的,卻是長毛象。
為何鍾愛長毛象?
我一直對「象」極有好感,他們溫和、有靈性、懂得分享。再來,長毛象「身高為現代象兩倍」,多巨大啊。加上他們奇異的毛茸茸外型,強力撐開浩瀚無垠的想像空間。比起來,與恐龍有些淵源的蜥蝪或鳥類,對我吸引力太低啦。雖然身高18公尺、身長52公尺、重達130公噸的「震龍」,光憑想像就能把我震昏...... @@ ......(站起來六層樓高哦)
昨天趁著升高三外甥亦寶難得的空檔,我們與他相約,一同前往中正紀念堂展覽館,參觀這名號優美響亮的「沉睡18000年的冰原巨獸」特展。
烈日毫不留情灑潑滾燙的光與熱,走在「自由廣場」的我們有被燒烤的昏熱感,簡直可以聽到「滋滋」煎炸聲。我們三人,即將從21世紀的炎夏,走入冰凍了一萬八千年的長毛象世界。
因為是暑假,加上長毛象的魅力逐年增高,蜂擁的參觀人潮不令人意外。除了年輕情侶、學生、親子,還有一群來自桃園龜山「快樂斑比」小學的孩子,都是我們這趟「知性之旅」的伙伴。好玩的是,帶領小學生的老師解說十分精彩,原本三十多人一團,越走越大團,到後來居然膨脹一倍有餘,六、七十人吧。這位認真敬業的老師,讓人印象深刻,我在心底為他默默喝采。
OK,來聊聊所見所聞吧~
這回來台的是兩隻長毛象:尤卡基爾(Yukagir)與歐米亞空(Oymiakon)。
兩個名字其實是薩哈共和國(Caxa)的地名,長毛象是以發現地命名。薩哈位於西伯利亞遙遠的邊陲地帶,緊臨北極海,土地面積是台灣的100倍,人口卻不到100萬。這兩個地方都在北極海沿岸,終年冰天雪地,七月最高溫只有2°C。也唯有極端的天寒地凍,才能讓數萬年前的長毛象走過如此漫長的黑暗,在今日重見光明。
通常考古或古生物的展覽,僅僅「化石」就足以讓大眾目瞪口呆讚嘆不已。這次展覽呢?
雖然尤卡基爾真正完整的部位只有頭部和左前腳,而歐米亞空只有頭、鼻、脖子及部分胸部,卻已屬破天荒的重大發現,為長毛象研究立下新的里程碑。畢竟古生物學研究史上,動物的皮膚和柔軟組織能像他們以良好狀態保存下來,極為罕見。
導覽手冊中有動人描述:「越逼近尤卡基爾栩栩如生的臉,越覺得卷曲的茶色象毛、皮膚的皺紋,甚至眼睫毛都如此分明,連科學家都幾乎產生錯覺,以為眼前所見是沉睡中的現代動物。」
兩隻象基本介紹:
尤卡基爾
年代:距今約18000年
年齡:推測為40~45歲間
性別:公象
象牙長:3.1公尺
推估全身:肩高約2.8公尺,重約4000~5000公斤
死因:意外
發現時間:2002年8月
貢獻:史上首度發現保存完善的長毛象
展出履歷:2005年日本愛知博覽會首度曝光
發現重點:骨肉皮毛都相當完整的巨大象頭,皮膚還有彈性。2003年9月又發現保存狀態同樣完整的左前腳。
○○尤卡基爾出現,告訴大家:「長毛象的頭型是這樣的。別亂猜,也別再搞錯啦。」
1333j從尤卡基爾的下巴瞧瞧。他的鼻骨經不起漫長時光摧殘,已經斷裂,只留下空洞。
歐米亞空
年代:距今約3萬~4萬年前
年齡:約1.2~1.3歲
性別:母象
死因:不慎陷入沼澤被冰封
發現時間:2004年9月
貢獻:罕見冷凍狀態下保存的幼象
展出履歷:全球首度曝光,在台灣台北
。。歐米亞空。她的眼睛還瞇瞇張著哦。 尤卡基爾的左腳。可以看到皮膚紋路。
如果你對長毛象陌生,下面是很好的參考資料。
正式名稱:長毛猛獁象/Wooly Mammoth
科學分類:哺乳綱─長鼻目─真象科─猛獁象屬
最早出現:約400萬年前的非洲
主要分布:西起愛爾蘭、東到北美東岸接近北極圈寒冷地帶
主要時空:《更新世》(Pleistocene)時期(註),約180萬年前至1萬年前。
滅絕時間:約1萬年前至4,000年前
飲食習性:草食性動物
外形特徵:身披長毛,耳朵很小,有捲曲的長牙
體毛顏色:本應為黑色。出土時因褪色而呈棕色到深棕色
體毛長度:最長50公分
防寒武器:皮下脂肪厚達10公分
成年年齡:約15歲才算成年
成年肩高:約2.75~3.4公尺(北方象可達4.5公尺)
成年重量:約4,000~6,000公斤
原來,這不是有史以來第一次,猛獁象踏上台灣島。浮上海面五千萬年的台灣,早在三萬年前就有猛獁象曾在這塊土地上生活、奔跑,但有沒有長毛呢?還是個問號。我好奇了... 不知台灣哪個地方也能挖出古老的長毛象呢。
長毛象的滅亡原因,眾說紛紜,有環境劇烈變化、人類趕盡殺絕、傳染病等。但可以確定的是,最後一隻長毛象在西伯利亞倒下時,埃及正大興土木建造金字塔。一個龐然物種的滅絕和人類文明的發萌,在歷史洪流中擦身而過,形成尖銳驚悚的對比,讓人感傷悲嘆,也留下無限遐思。
我個人感覺,理應是人類濫捕濫殺,直接造成長毛象滅亡。因為,黑色毛的象群在雪地裡,本來就是特別醒目的目標(easy target)。君不見,今日仍活躍在極區雪地中,幾乎清一色都是雪白的動物。而且,長毛象的「經濟價值高」,除了食用外,他的皮、骨可以拿來造屋、製衣、禦寒,大量脂肪可供燃燒取暖,對生活艱困的北極圈居民太實用了。
莊子說:「無用之用,是謂大用。」似乎是為長毛象的末日發出一聲極長極哀極痛的喟嘆。
亦寶說到,他覺得有一天長毛象「可以復活」,因為幹細胞研究絕對辦得到。我想也是。但我說:「雖然我很喜歡長毛象,但實在不希望他們再來,因為他們的居住環境被人類嚴重破壞,隨時都有物種滅亡,連北極熊都有絕種危機。長毛象回來,能活嗎?」他也表示同意:「對啊。而且地球溫度持續上升,對他們生存更不利。」 但願科學家別造孽了,小孩子都懂呢。
其實,挖掘到這兩隻長毛象,畫下新里程碑,對古生物學界來說無疑是天大喜訊,卻也同時捎來嚴峻的警告:就是因為「全球暖化」日趨嚴重,北極圈的永凍土才會逐漸消融,原本深埋地底的長毛象才得以重見天日。更不妙的是,永凍層融化時,蘊含其中的甲烷,也就是沼氣,會大量釋放到空氣中,帶來比二氧化碳高20倍的暖化效果,讓人類、所有物種的前景堪慮。
根據世界保育聯盟的估計,目前每天平均約有40種物種在消失中,是不是會更糟呢?看來已是無可逆轉的趨勢了。
身為生物鏈最上層的人類,雖然可能撐到最後一刻,卻終將遭遇最殘酷、最全面的浩劫。
Karma?I'm not sure, and I dare not think so. Oh, well...
總之,這個展覽到11月4日。如果有興趣讓這段地球的重要歷史融入你個人歷史,不妨步入這時光隧道走上一遭。可以學習,可以思考。很棒。
順便,瞧瞧那新聞熱度猶存的「民主廣場」木牌,想想人類這種「神奇」的動物,是否在無謂的事情中,掺入太多的熱情與喧鬧,反而把耽擱了人生真正重要的部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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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註):更新世是地質年代的專有名詞。單位是世(Epoch )。世的單位之上還有紀(Era) 和元(Period)兩個單位。
詳細年代,請參閱清華大學這個詳細又漂亮的表格→ 更新世是地質年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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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即將進行一場心靈的深層手術,根除你內心的雜染不淨。」
這是在內觀中心時,葛印卡老師對「十日禪修」課程的描述。所謂「深層手術」,簡單來說,就是深入潛意識挖掘出自己積存的瞋恨或貪愛等習性,加以根除,讓自己達到平靜安詳的境界。
一聽到這個概念,覺得新鮮有趣,也急著想對自己「動刀」,但對整個情況卻迷糊懵懂。
隨著課程展開,果然,一些過去的習性逐漸浮現,讓我有機會加以根除。譬如,我一聽人吃東西發出聲響,就心生厭惡。在內觀時發現這就是習性作祟,於是動了「小手術」把它解決。
我在課程前期精神狀態欠佳時,腦中不斷出現髒話。平日連粗話都不說的我,心下駭然。授課的明迦法師說我「書讀太多了」,所以我──憤世嫉俗?過份主觀?容易產生輕視他人之感?覺得沒人懂自己所以不平?... 這些都閃過腦海。無論如何,腦中會出現髒話,一定其來有自。從內觀中,我知道自己缺乏平等心。經過練習,這個情況也明顯減少,讓我心境愈趨平靜。
在課程中,我的身體不但發熱,還大汗不止。「身體發熱,是因各種負面情緒,從最淺的『憤怒』到最深的『壓抑』,都有可能。」師父說這是「好事」,把不好的東西排掉。果然,出關至今十天,我不但沒生過氣,連絲毫「煩躁」都未曾發生。在這悶熱的酷夏,整個人平靜愉悅得連自己都有點兒驚訝。
但我的心靈完全「康復」了嗎?我還不能完全確定。現在要談的就是出關後自己動的一次大手術,或者,是將內觀以來撕開的傷口縫合。
到前天早上為止,我已經五個多月沒和爸媽說話了。從農曆年初二那個晚上起,一共158個日子。
從小到大,個性倔強的我,和火爆的媽媽熱吵冷戰不下數十次,甚至還曾離家出走一週。這回算是創下最高記錄。大家一看,一定覺得我不孝。是呀,先猛劈我五十大板好啦,絕對不冤枉。
說實在話,我很喜歡她,但真的受不了她。
媽媽是不折不扣的「奇葩」:天生精力旺盛、多才多藝、聰明好學、勤勞無比、個性活潑可愛、非常好動、口才一流、熱情有活力、人緣極好。
有五個小孩的媽媽是職業婦女,我們小時候,她每天得從基隆搭客運到台北上班。光這樣,夠忙了吧?不止呢,她仍每天烹煮三餐:早上起來煮稀飯、炒幾道菜,給我們當早餐。在我印象中,早餐很少吃罐頭,也從未出現隔夜菜。在我們揉著惺忪睡眼,趕時間「痛苦地」吃下熱呼呼的稀飯時,她仍繼續忙著,為我們準備午餐的便當。五個孩子,五個便當,每天起碼四道菜。傍晚下班一到家,立刻捲起袖子下廚做晚飯。孩子的營養,她絕不馬虎,用心的程度令人感佩。
她的興趣既多且廣:唱歌、吹口琴、聽廣播、看雜誌、讀「英語九百句型」、玩牌、旅遊、運動、學習等,也常陪我們玩跳繩、踢毽子、丟沙包、下跳棋象棋等。她還會刮痧等民俗療法,對我們幾個常在外頭玩到中暑的小傢伙來說,真是天賜良醫。她又是裁縫高手,雙手極為靈巧,做衣服褲子、打圍巾毛衣,沒有一樣難得倒她。
媽媽的廚房手藝更是了得,自己桿麵做包子、水餃,發糕、年糕、蘿蔔糕、鹹粽、鹼粽、雞捲、咖哩飯、牛肉麵、炒麵炒米粉... 太多啦,做得比餐廳還好吃。不吹牛,她的拿手菜,可以開十家以上的餐館還綽綽有餘。最難得的是,她現在六十多歲了,做菜仍是興致高昂,不時還推出新花樣。前幾年在朋友口述指導後,學會了做「紅龜粿」,教我們大吃一驚,她可開心得緊呢!基本上,只要她想學,就一定學得會、學得好。這方面她真的是天才。
媽媽真的很可愛,我也以她為榮。但我們最受不了的是,完全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發脾氣。她就像顆不定時炸彈,隨時可能爆炸。根據心理學研究,對小狗「定時」與「不定時」電擊,後者令小狗處於較大的恐懼中,和我們的處境相仿。不諱言,我們幾個小蘿蔔頭,成天巴不得媽媽趕快出門。她不在家,我們才能真正放鬆。
老實說,從小到大,我一直是乖乖牌,功課品行從不勞媽媽操心。那我和她有什麼好吵?我學生之前說我「有正義感」,我苦笑承認,因為這是很無奈的結果。媽媽脾氣一向不好,忙起來時更變本加厲,對功課一直不好的大姐百般挑剔,時常大呼小叫罵她,家裡常因此烏煙瘴氣。年紀還小的我看不下,卻無計可施,只能乾著急。印象中是小學三年級,十歲左右,我就強出頭為姐姐「伸張正義」了。也是從那年起,排行老三的我開始「指揮」其他四個姐妹打掃家裡。大我五歲的大姐,大我三歲的二姐,都不願負責主導,只好我來吧。
分析我的童年,大部分時間很快樂,卻因為媽媽的情緒化,小小心靈中,隨時壟罩著龐然的壓力。然而,一個孩子能怎麼辦?充其量,就是盡本份把書讀好、幫忙做些家事、照顧妹妹。除此之外,我能做什麼?但是,不管我再怎麼努力、再怎麼用功拿好成績,還是無法改善家裡不愉快的氣氛。長久下來「無力感」日益深重。長期以來,我把憤怒積壓在心裡在潛意識裡,無意間也造就了一個情緒化的自己。年齡稍長,我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媽媽的翻版!
也許因為人生際遇頗順利,又物質欲望不高,與一般人相較之下,我算非常快樂,個性也屬樂觀開朗。但內心深處總是有一股負面的氣,偶爾會讓我感到莫名的悲傷,甚至灰心頹喪。我想,應該和自己從小「不尋常」的遭遇有些關連。
這個最長的冷戰始於今年農曆大年初二。回娘家的日子,我們三姐妹陪媽媽打牌,幾個男生玩大富翁,最乖的小妹在廚房準備晚餐,家中一片詳和溫馨快樂。這時,小妹端了一盤滷蛋走向餐廳,媽媽一見之下,馬上大發雷霆破口大罵,氣她為何要把滷蛋切開。兩人劈哩啪拉對槓一陣,小妹氣得回房間,用力甩門洩忿。
我一方面心疼小妹,一方面覺得媽媽實在太不理智。全家平安幸福團圓,又是大過年的,明明可以好好享受天倫之樂,卻給她莫名的壞脾氣破壞了一切。自幼培養的正義感讓我忍不住開口講了幾句。媽媽一聽更是火大,叨唸個不停。本來就不愛打牌的我簡直抓狂,不解她為何要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暴跳如雷。我不耐煩地說:「我不玩了。」起身便要離開。這時她更怒不可遏,氣衝衝跑回房間大喊大哭。全家都嚇呆了,美好氣氛也破壞殆盡。
雖然錯愕,我還是趕緊跟進房間,向她道歉。她不僅不理會,反而哭罵得更大聲。此時的我忍無可忍,煩透了。本來想馬上回家,但媽媽撂下狠話:「你們不吃晚餐,以後就不要回來了!」我根本就情緒脹滿激動,吃不下任何東西。勉強等先生吃完,小妹到門口送我們時,我告訴她:「我們可能幾個月都不回來了。」我是吃了秤鉈鐵了心,決心對媽媽展開報復。
所謂「報復」,就是不理她。因為我知道,這樣會讓她難過。我存心想「懲罰」她。
憤憤不平的我原本打算一整年不理她,認為這樣她才能懂我的意思、才會知道我不喜歡她亂耍脾氣。
冷戰剛開始,我自憐自艾,悲嘆自己為何倒楣至此有這樣的媽媽,也不斷怨恨她「長久以來的精神虐待」,破壞我原來可以擁有的快樂童年。我也氣她帶給我不健康的價值觀和想法,讓我無法好好享受人生。我想著一件又一件她的「惡行」,我憤怒、厭煩、難過、悲傷、沮喪,甚至起了和她斷絕關係的想法。
我想「擺脫」她。
可想而知,內心深愛媽媽的我在這段時間痛苦不已,心中埋藏著難以言喻,更不足與外人道的怨恨哀悽。連最親密的先生我都不願提及。大姐幾次來電,勸我和媽媽和解,但我堅持她「欠我一個道歉」,應該是她先找我才對。小妹打來緩事,也徒勞無功。大妹打來過,但我漏接。這次的氣,好久好久,持續了三、四個月吧。
氣歸氣,我還是想念媽媽和因冷戰也一直沒講到話的爸爸。我和姐妹打聽他們的狀況,總希望聽到他們健康快樂的好消息。每想到最疼我的爸爸,總教我心酸得眼眶泛紅。
慢慢地,我對媽媽的氣漸漸消失,而思念之情越來越濃。總是舐犢情深啊。到後來,不是「不想」打電話給她,是「不敢」了。畢竟這回僵持太久,讓向來膽大包天的我都感到羞怯。但我「原諒」她了嗎?說實在話,我也不知道。
到內觀上課,老師說:「你不開心,完全是自己『心的作為』,與外界無關。」、「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、別的事,會讓自己非常不快樂。」有如暮鼓晨鐘,敲醒夢中人。
一切由心造。
我開始省思。我想通了:媽媽的「番」、「任性」、「不講理」、「壞脾氣」、「不理性」,都是用我的標準來判斷的。她自己才不會這麼想呢。我雖然帶有她的基因,流著她的血液,但我從未清楚明白她一生中渡過任何一天的心理狀態。我不懂她的成長、她的童年、她的求學過程、她的青春期、她的戀愛、她的工作、她的交友、她的忙碌、她的活力、她的好客、她的憤怒、她的喜悅、她和父親的關係、她養五個孩子的過程...... 她的一切一切,我茫然無知啊。
我總是用「她的孩子」這個身分來與她相處,但我從來不懂「身為她」如何覺知、如何看我們這些孩子、如何看待這個世界。
如果我是她會如何?說不定早因忙碌勞累而崩潰。而她現在已經六十多歲,仍然每天忙得興致勃勃,渾身散發活力朝氣。很多父母在孩子長大後開始「回收報酬」,但她從未主動向五個孩子要過一毛錢。她許多的想法作為,完全超出我能理解體會的範圍,更別提「感同身受」。
我們總是用「自己的」眼光、觀點角度、價值觀、習慣、倫理道德觀念、信仰、經驗、稀奇古怪的念頭,來面對這個世界與一切眾生。於是六根不得清淨,習性反應因而叢生,帶來累累痛苦的心結,就像我看待母親一樣。如何對治?用「覺知」與「平等心」。這是解除一切痛苦的萬靈丹。
「看清真相」的感覺真好,身心頓時輕鬆起來,那壓力太重也揹太久了。
從內觀回來後,我就想打電話給媽媽,但總近關情怯,始終無法鼓起勇氣。直到大前天,老友聊起那讓她深陷痛苦的「超番媽媽」,而我勸她去上內觀、讀【生活的藝術】時,突然想到:「我有資格勸人嗎?我和自己的媽媽又如何?」心虛極了,卻也讓內心勇氣之苗萌發。
隔天早上靜坐,體會到前所未有的一小時「全身輕微振動」,身心極為舒暢,同時分心想到:「靜坐結束我就要打電話給媽媽。」、「第一句話該講什麼呢?」想了一會兒,冒出一句「我好想念你們哦!」心中演練一番。等靜坐結束的鈴聲響起,我迫不及待起身打電話回家。
媽媽接的。
「媽媽,我好想念你們哦!」
「妳是誰?」(啊~~ 她聽不出我聲音了,有點難過)「哦,是小華啊?(我的小名)」
「是啊,是我。媽媽,對不起啦,我不該惹您生氣...」講沒兩句馬上哽噎起來...
「沒關係啦!嘿嘿嘿」她輕笑幾聲,「我也跟妳對不起。那天實在太累,以為小嫈(小妹)把所有的滷蛋都切了,我搞錯了...」
聽到這裡我嚇一跳,她從不跟人道歉的。她愛面子,超愛面子。她拉不下臉道歉,尤其對晚輩。
我感動到無以復加,也為之前的膽怯自嘲:「哪有媽媽會氣孩子那麼久?真笨!」她高興得笑聲不斷,我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,一切鴻溝瞬間融合,所有不愉快頃刻消散。
坐了這麼久的「心牢」,我終於出獄了,享受許久不曾體驗的自由空氣,太痛快了!原來,這牢門的鑰匙,一直在自己手中呀!但我忙著「往外看」,老注意許多不相關不重要的細碎瑣事,何曾靜下心來,看看自己是誰、擁有什麼?於是,錯過一次又一次釋放自己的機會。
講起來,真正「精神虐待」我的人,就是我自己,沒有別人。
我打電話向老友道謝,感謝她的「啟發」,也勸她打開心結(有資格了吧?)。很難,真的很難,而且可能讓人難堪又痛徹心扉。但如果不試,就永遠沒有成功的機會。「難」總勝過「不可能」吧?而世界上不可能的事並不多。
自由的滋味,真的很美好,但願每個人都能享受這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。
至此,我可以開心地大聲宣布,「手術成功了!」
一盤滷蛋可以塗抹一段這麼長的親子關係,匪夷所思荒謬至極吧?但大家可以想想,你生命中,是否也有、或曾有這樣的「一盤滷蛋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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